若是走霉运到了浣衣局,也得咬下牙往肚子里咽。
但这里头其实还有别的名堂,要是有钱,可以收买下头办事的太监。
一个没名没姓的宫女,就是偷梁换柱上头也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入宫的队伍有序排成长队,一个太监模样的人手拿册子从最开头起清点名单。
点到名字的都颤颤巍巍垂头说一个是字。
倒不是因为那太监有多恐怖吓人,实在是今年肖督公不知犯了什么病,这大雪纷飞的时候还非要亲自前来。
小太监点名时,他一脸优哉游哉坐在队伍最后头的轿撵上,眼神还时不时朝队伍扫一眼,仿佛盯上什么猎物的毒蛇。
苏芷不由偷偷摸摸瞥他,心中略微疑惑。
这种事明明并不需要他亲自出面,宫中每年两次选淑女,那些个太监早就将流程烂熟于心,哪里用得着这么大的排场。
而且,他本来也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不知道来这种地方凑什么热闹。
她又悄无声息扫了肖延年一眼,发现那人此刻正从左手边小太监捧着的果盘里头拿了一颗切好的冬桃果粒。
肖延年还无视了盘中的叉子,直接用他戴满宝石的尊贵手指捻起了冬桃。
苏芷发觉,自己并不能够无视这个人的存在,毕竟那件披风,实在是红得太扎眼了。
思来想去的时候,她忽然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戏谑眸子,苏芷连忙收回视线,面无表情直视脚下。
直到清点完人数后,肖延年都没有任何反应,这让苏芷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悬了下来。
不过是巧合,不然她偷看肖督公这个罪行,恐怕是怎么也说不清的。
但还没等彻底放松,一个堆满笑意的中年公公便迎面走来。
苏芷对他有印象,除了昨儿个晚上带着食材过来外,还因为当初自己穿着增高鞋被发现时就是他当肖延年的走狗。
“哎哟!”德常看见她时眼神迅速一亮,脸上笑意更是能挤出一朵花来:“你就是苏芷吧!咱们爷要见你,快跟小的来吧!”
苏芷强笑着咬牙福了福身:“有劳公公。”
又是这般光天化日之下,又是当着所有人的特殊对待,苏芷不知道他究竟要干什么,或者说究竟为什么故意让自己处于风口浪尖。
德常连忙摆手,领着她往队伍后头走:“没事,是爷让小的来喊你,小的不过就是听从命令而已。”
“爷心情可好着呢!”德常满面笑容,说出的话却不是那个味道:“爷一高兴了,肯定就是有什么好事,你可要好好看脸色,知道吗?”
苏芷沉默片刻,应道:“多谢公公,奴婢知晓了。”
将她带到轿撵跟前后,德常朝肖延年行礼后就安安分分退到一边,不苟言笑得像个木头人一样。
苏芷在原地站定,语气中充满疑惑:“不知督主将奴婢叫过来,是为何事?”
她这番话,在别人眼里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方才对她千叮咛万嘱咐的德常更是瞬间变了张脸。
倒是肖延年习以为常,他盯着苏芷看了片刻,忽而淡淡道:“过来。”
苏芷已经离得够近,再往前便是那人的轿撵,她实在是不知这句过来到底有何意图。
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再一次给自己难堪吗?
因为这句话,她终于露出了破绽,压低声音道:“奴婢不敢。”
纯金做成的轿撵上,脚下铺着的都是上好的狐裘,水晶坠子铃铃响动,连扶手都是晶莹剔透的羊脂白玉。
凭自己这等身份,是没资格踏上去的,也...不想踏上去。
但肖延年从来就不是什么讲道理的人,他迟疑的看向苏芷:“是么?”
“是,奴婢不敢玷污了督主。”
“还说不敢?你好大的胆子?”肖延年毫不留情的冷笑出声:“你既是不敢过来,就敢忤逆本督的话了?”
苏芷被他的紧紧相逼弄得浑身僵硬,微微打了个冷颤后连忙道:“奴婢不敢忤逆督主的话,奴婢只是...受宠若惊。”
她抬头直视轿撵之上正托腮望向自己的人,心里想干脆直接走上去得了,看一看他究竟搞什么花样。
可就算想着不管不顾走到他面前质问,脚底下却跟生根发芽了似的动弹不得。
肖延年等了许久还不见动静,又懒洋洋换了个姿势,仿佛不等到她不罢休一样。
在如同刀削的目光下,苏芷终于抬起脚缓缓往前迈出一步。
“这便对了。”肖延年缓缓扬起唇:“让你过来便是,你也知本督只不过是想答谢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