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诗，我是该叫你诗儿呢，还是凤阳，还是说叫你一声慕容小姐？”

师诗听鹤尔无情地拆穿了她的身份，不禁愣住了。鹤尔趁师诗晃神，腾身上前，一把掐住师诗的喉咙，将她抵在墙上。师诗使不上力气，小脸憋得通红。

“是，我是夜叉，可你呢？欺师灭祖的债，你要怎么还？”鹤尔一改往日的温润，周身杀气腾腾，连屋外的风雪都不及他此刻的冰冷。鹤尔早就看透他二人的初遇便是这场阴谋的开端。

师诗死命挣扎，可还是使不上力气，她知道只要鹤尔在稍稍用力，她的脖子就会被掐断。鹤尔见她难受的样子，于心不忍，便松开了手。大量寒冷的空气涌入师诗的身体，一时间她脱了力险些站不住脚，她从未见过鹤尔这副模样，便又用剑指向他，以求自卫。

“你哥可是让你来取玄武令的？”鹤尔笑着质问她，眼角流露出的几分轻蔑转瞬即逝。

“没错，玄武令就在我手上。”鹤尔抬眸对上了师诗吃惊眼神，向前走了一步，丝毫不畏惧指向他的长剑。剑尖刺破了他单薄的衣衫，胸口一朵血花正悄然绽放，“是你义父临死前交予我的。慕容复机关算尽，不惜杀害自己的父亲想夺取玄武令，为的是与庙堂之上的那位比肩…”

一段尘封已久的江湖秘闻却被鹤尔以一种极为平淡的口吻叙述出来。剑刺破了他的肌肤，鹤尔却未觉得一丝痛意，他清晰得感受到师诗拿剑的手在微微颤抖。

师诗迟疑了，她不知道是要相信传闻中的那个杀人如麻的白衣夜叉，还是她眼中这个温柔真实的鹤尔。

“不过，你义父是我杀的”鹤尔察觉到师诗的犹豫，而今夜他二人怕是只能留一个。

轰的一下，这个温润的嗓音却如惊雷般在师诗耳畔炸开。她愣住了，脑子一片空白，她师父去世时那抹安详的笑容逐渐浮现。银齿咬破了嘴唇，一丝甜腥在嘴中弥漫开，理智也随之崩塌。她瞪着鹤尔，眼眶红得要滴下血来。她收回她的剑，又不停地刺向鹤尔，像是泄愤一般，步步紧逼。鹤尔向后退去，次次躲开了刺向他要害的剑，却也次次故意让那剑锋划过他的衣衫，划破他的皮肤，白衣之上开满了血色的花。

鹤尔退至墙边便也无路可退，他也不再躲闪，迎上了师诗刺向自己的最后一剑，那一剑充满了恨意。寒锋贯穿胸膛的瞬间，师诗的眼泪也夺眶而出，这次是她想躲，却来不及躲。

“你为什么不躲开？为什么！”师诗的声音颤抖大声质问着鹤尔，她以为他会躲。”

“这是我欠你的…”这次鹤尔感受到了撕心裂肺的痛，没有什么比看着她落泪更痛的事了。鹤尔抬手帮师诗理了理耳边凌乱的发丝，“老狐狸临死前将你托付给我，他知道他躲不过去了。”

一支箭穿过窗，钉在柱子上，霎时间千百支箭接踵而至，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场大火。火光仿佛是潜伏在夜里吐着信子的毒蛇，猛地张开血盆大口，将这座偏远的医馆吞入腹中。烟尘弥漫，支撑着屋顶的圆柱也快倒下。

鹤尔按住师诗的头，将她护在怀中，感受着擦肩而过的热浪，闭上双眼。师诗闻着鹤尔身上好闻的味道，听着他的心跳，这是绝望中唯一的慰藉，短暂地忘却了危险，连时间都几乎停滞。直到院子周围的那群人都离去，鹤尔才将她放开，他已经快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一口血咳出，一丝殷红沿着嘴角漫延，额头上也布满了豆大的汗珠。他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也暗自感叹慕容现任家主的手段如此毒辣，所有知情者都难逃一死。

师诗深吸了一口浑浊的空气，被烟尘呛得直咳嗽。她看着鹤尔，气若游丝，两瓣薄唇毫无血色，好看的眉宇纠结如山川，眼角却流露着悲凉的笑意。鹤尔咳出了一口血，她慌了神，她想带他离开这个为他俩而造的坟墓。她起身试图拉起鹤尔，尝试几次过后，都是徒劳。既然不能一起离开，那她便留下。

血染红了白色衣衫，红的醒目，便让这血衣做了嫁衣。火光冲天，一场大雪，没有山盟海誓，也不再有耳鬓厮磨的情话，有的是同临绝境，只盼身后同穴，不再分离…

鹤尔握住师诗的手，温柔又艰难地笑着，仿佛将往事恩仇皆抛于脑后。突然，鹤尔加重了手上的力气，师诗有些不解，刚要抬头看一眼身前这人，却被鹤尔一掌推出了火海，这是他最后仅存的力气了，只要师诗还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