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第一重杀机嘛,”叶幻答非所问,目光却是锐利无比地盯着楚瑞宇,淡淡笑道:“是那厅堂里的伽南香,照说那伽南香虽然十分昂贵,却也无害,还有行气止痛,纳气平喘的奇效,是上等好香。可是,”她的语音蓦然一转,笑意就有了几丝森冷,“楚碌山老爷子却是有多年的顽疾,这伽南香对他是有害无利的。据说,这厅里的香还是楚家小姐吩咐布置下来的,身为楚老爷子的女儿会不知道老爷子有这个顽疾么?打死我都不信。”
“这第二重杀机,便是这名来自西蜀皇宫的琴师,她故意唱了一首新词,却是生生逼迫楚老爷子饮下了韩宁手中的毒酒。起先,未露面之时,她就以琴声扰乱了韩宁的心智,让得韩宁迷迷糊糊地向楚老爷子敬酒,再然后,第三重杀机,便是这位琴师唱的那首新词,众人皆知楚老爷子曾是西蜀降臣,心中一直愧悔内疚,若是听得此曲,必然再无生念,即便老爷子不饮下此酒,换了韩宁饮下毒酒,也是达成了破坏结盟的目的。”
“我说得对吗?火凰门的红衣堂主-柳芊芊?”叶幻缓缓地说道。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哼哼,姓叶的,看来你还是有些小聪明嘛!”那个叫楚瑞宇实则是火凰门红衣堂主柳芊芊的少女冷哼了一声,慢慢地撕下了脸上的一张假脸皮,露出了一张比原先那个少女模样还要动人几分的女子的脸容,只是那满身的杀气和凛然的威势让周围那些本来就忌惮火凰门的旁观者个个往后退出些许距离,生怕遭受池鱼之殃,“只是,你是如何看出我来的?我自认做得天衣无缝。”柳芊芊问道。
“你的确是演戏的高手,把那位思慕拓跋皇太子的缺心眼的楚瑞宇姑娘演的很好,几乎瞒住了在场宾客的目光。可惜的是,你却不知道楚姑娘是不会武功的,身子孱弱,常年生病的,就算你再怎么掩饰,你身上的习武之人的气机还是会泄露出来。而且,楚小姐和他的父亲兄长的关系并没有楚小姐扮演出来的那么好。想必熟知女儿个性的楚老爷子早已看了出来,可能以为你跟我们有些关系,所以还写过一封信来试探我。”叶幻淡淡笑道。
“是么?他还写过信给你,倒是我疏忽了。”柳芊芊轻叹了一声,随后,那美玉无瑕般脸蛋上布满了阴狠之色,冷冷地说道:“不过,这厅堂上的伽南香可不是只为那老不死的狐狸准备的,在这里的诸位,你们一个也逃不了。”
“什么?”众人闻言大惊,面目相觑。
“的确,看似无毒无害,还有治病奇效的迦南香,跟掺有银叶草的美酒混合的话,对于练武之人便是天下最毒最毒的毒药,而且,武学修为越高的人,那毒便蔓延得更快。”叶幻苦笑道。
“啊?”这一波三折的变故当即让所有人都骇然,有人试图运功,果然发现自己的气机受阻,同时,腹痛如绞,不少习武之人纷纷倒地,而且不乏武林高手,比如什么纪家剑阁的阁主,什么海鲨帮的帮主,那都是武学修为达到金刚境或者先天境的,可是,这些人都无一例外地跌倒在了地上。
“你,你好歹毒的女子!瑞宇呢?你把我妹妹弄到哪里去了?”楚恒之也捂住了肚子,委顿于地又惊又骇又怒又焦急,直指柳芊芊质问道。
“嘻,”柳芊芊轻笑一声,说道:“她么?自然是给我沉到了落霞湖底了。”
“你……”楚恒之顿时一颗心直沉入了深渊,虽说妹妹与自己和父亲关系不太好,却到底是自己的妹妹,听到她的死讯,加之自己也中了毒,难免还是有兔死狐悲的感觉。
“嗯,你们也别太害怕了,等会儿你们全部都会去陪楚老爷子上路的。”柳芊芊眼中露出得意的笑意,扫视了一下厅堂上的众人,道。
“可是,我们不想死怎么办?”叶幻却是嬉皮笑脸地说道。
“什么?”柳芊芊见她神色如常,心中一惊。
“你所下的毒的确撂翻了一屋子的人,不过,很可惜,韩宁不会武功,这毒就对他不会有影响,至于我嘛,”叶幻伸了个懒腰,笑咪咪地道:“我早在两年前就在身体里种下了万毒之王的毒王血蚕,恐怕全天下都没有比血蚕更毒的毒物了。”想到自己曾经为了给爹爹报仇,虽说当时那个火凰门的女子纪青芸已死,但她同样恨透了火凰门,如果不是那个女子出现的话,即便父亲那时身受重伤也有可能活下来。何况,火凰门并不像外界传说的那样清白高洁,为民请命,背地里还是沾了不少无辜人的鲜血。是以,她曾暗暗发誓此生必要铲除火凰门。
“叶幻,我真是小瞧了你!”柳芊芊恨恨地瞪着叶幻说道。
“还有我,我从小鼻子不灵,也不爱喝酒,所以,”站在韩宁身后,叶幻左侧的肖凌冷笑道,“就由我来收拾这个残局吧!”说罢,他的身形如虚如幻地向着柳芊芊扑去,柳芊芊亦抽出了腰间的佩剑,挺身迎上,身形如同飞鹰展翅,两人身形交错间,掌影,剑光不绝,却没有丝毫声息,原来两人的掌法剑术都是极为灵巧诡秘,十几招相互攻击,都是攻敌之必救,一触即转,竟没有真的碰上,两人斗得凶猛,就在丈许空间之内翻翻滚滚,令人看的眼花缭乱,虽然听不到声音,但是从两人交手处溢出的杀气却是越来越重,而且,在场众人都看得心惊肉跳,柳芊芊的剑法十分精妙,隐有占上风的趋势,可是,肖凌却胜在出手狠辣果决,不仅对敌人狠,也对自己狠,竟是以命换命的打法。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两人均是衣衫破烂,胸口腹部各自都是大小不一的伤口,鲜血顺着伤口不断溢出,触目惊心。
又过了半旬,肖凌忽然深吸一口气,对着叶幻叫道:“姓叶的,借剑!”他从来叫叶幻都是姓叶的,即便此时生死相搏,他也是说话不客气。叶幻摇头道:“剑没有,刀行不行?”叶幻本来是有把软剑的,但是在遇到师傅的时候,师傅说她在剑道很难有突破,还不如练刀,所以叶幻就把软剑送给了师傅,只余背上的弓箭和腰间的两把短刀。“也行。”肖凌犹豫了一下,说道。“接住了!”叶幻笑着,抛出了腰间其中一把短刀。肖凌身形腾空而起,身轻如羽,伸手抄住叶幻抛来的刀,单手握住刀柄,以刀作剑,划出了一道凌厉的弧线,跟着,剑走龙蛇,剑意凛然,便是柳芊芊的锋锐无比的剑招也无法挡住那以刀作剑的一记剑招,一道血光骤现,肖凌的刀已将柳芊芊的手臂划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同时,随着他的气机牵引,进而封住了柳芊芊所有的退路。
“楚家的飞絮剑?你是慕白?你回来了!”把肖凌这一剑的威势看在眼里的楚恒之蓦然起身,踉踉跄跄地跑到了肖凌跟前,拉住了他的手臂,惊喜地叫道:“自从你十岁时被独孤家的公子带走后,爹和大哥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只是,在那位独孤公子的授意下,整整五年我们都只能对你不闻不问,希望你能不要怪大哥才是。”说着,他紧紧地搂抱住他的二弟,如今改名为肖凌的二弟。
“大……大哥……”肖凌对着热情拥抱他的大哥,他心中其实也没什么怨言,但也没有亲情可言,因为整整五年陪伴他的只是师傅,还有那个借给他刀的姓叶的。在他的眼里,只有这两个人才是真正的亲人。
而就在肖凌愣神的时候,眼前忽然飘起一团黑烟,却是那个叫王璇儿的金陵王尚书之女,不过,这也只是她伪装的身份,她的真实身份则是火凰门主阴寒玉的大弟子-闻非烟。正是她趁着肖凌愣神之际,撒出烟粉,拉着被肖凌制住的柳芊芊和那个琴师吴莫愁一起逃离了飞雪山庄。
“原来如此,原来你早就布下了这局棋啊!”北莽皇太子拓跋凰和他身边的云朗,紫裳等三人是除了叶幻他们之外没有中毒,还能意态悠闲地观看厅中局势的人,因为整个事件就是他故意挑动火凰门破坏结盟的,当然,但他的目的也不是这一个,只是现在他的目的并未完全达到,这让他很是惋惜,不由轻轻地叹道:“独孤珏啊独孤珏,输在你手上不冤!”说罢,他站起身,和云朗,紫裳一起离开了此时犹显混乱的厅堂。
“这里是娘亲生前住的地方……”
肖凌站在那栋孤立的竹楼,眼神幽深而迷离,呢喃着。
距离飞雪山庄那场惨事已是过去半个多月,这半个多月来,除了办丧事,肖凌和叶幻还用师傅的海东青传来的药方调制出了解毒药,为那些来飞雪山庄的祝寿的宾客一一解毒,并为表歉意,还赠给了他们一些相当厚重的礼物,如一些练刀练剑的名贵秘笈,或者一些宝剑利器。随后,他们便开始着手准备楚韩两家结盟事宜。因为化名肖凌的楚慕白回来了,楚恒之便立刻把楚家主之位交给了他的二弟,自己则当甩手掌柜,云游四海去了,肖凌无可奈何,只得接过了楚家的大业,这半个多月将他忙得焦头烂额,叶幻和韩宁则幸灾乐祸,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只顾在飞雪山庄闲逛,还跟他要吃要喝,让肖凌恨得牙痒痒。这天,好不容易忙完了手中的事务,肖凌便不由自主地来到了母亲生前住的竹楼前,久久地站立着。
“娘亲一直是很要强的女子,父亲既然负了她,纳了三房妾室,她便负气搬到了这栋竹楼,父亲几次来看她,她理也不理。她恨父亲,可对我却温柔,每到冬天都会给我厚厚的棉鞋,她做的鞋子总是很软很舒服很温暖……”
“我不知道娘亲是否很恨父亲,只是父亲每次来看她,她避而不见,却总是暗暗地伤心失魂,甚至最后病危也不肯让父亲踏足竹楼,却在死之前念叨着他的名字……”
“娘亲……”
这个在叶幻和韩宁眼里脾气古怪的男子,这个看上去没有一点烟火情的男子头一次在他们眼前落泪了,那泪水滑过他那坚毅俊朗的脸颊时,叶幻和韩宁觉得他终于有了那丝人情味儿,并且觉得他特爷们,特有魅力,好感指数迅速在二人心中飙升。
然而,下一秒,两人就想骂娘了,因为这个男子转过头,冷冷地看着他们,说道:“你们可以住下来,随便住多久。不过,走的时候,记得把这些天欠下的饭钱,住宿的钱结了,我的飞雪山庄可不是让你们白吃白住的。”
“楚慕白,我抄你大爷的!”
叶幻怒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