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做什么?”林春秀望着他问道。
“找个出口。”
林春秀低头看了看脚下的海水,水位正在变低。她急忙喊道:“你快上来!要退潮了。”
卞天祥也感到了周围水流的力量,赶紧游回去,爬上石台。洞里的水位越来越低,最后竟然落下去两、三米深。他惊喜地发现,就在他们的左前方,竟然露出了一个半人高的洞口。他们顺着石壁爬过去,钻进洞口。他们在洞里爬了一阵子,便看到了亮光。他们往亮处爬过去,不久便看到了海面。
此时已是黄昏时分。狂风过后,海面又变得一平如镜。看不到一条暮归渔船的海面,笼罩在一片薄薄的暮霭之下,让人感到有几分神秘,几分不安。他们无心观赏海面的晚景,在礁滩上找到了一块破船板,趁着暮色,往西南方游去。
天渐渐黑了下来。这时,一轮明月从海上升起,为海面罩上了一层银纱,使大海变得轻柔多情起来。他们见水中有自己的身影在波动,都不约而同地回过头去,望了望海平线上的圆月,然后回过头来,相视而笑,接着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他们继续往前游。不知游了多久,他们终于游到了岸边。他们爬上岸,沿着海滩,踏着月光,大步流星地往南边走去。敌人的守军主要布置在北岛、城关和西岸的渡口,东南边的海岸没有守敌,所以比较安全。一路上,他们谁也没说话。大约七、八点钟的时候,他们回到了南鳌村。林春秀小跑着向家里走去。
屋里有灯光!林春秀靠近墙根,轻手轻脚地走向门口。卞天祥则机警地跟在她身后。快到门口时,他快步超过林春秀,轻轻推开门,往里望了一眼,然后迈步进去。
突然,一根木棒从侧面猛然击下!卞天祥听到风声,急忙扭头闪开,**重重地打在他的肩膀上。他脚下一时没站稳,向旁边踉跄两步,倒在地上。门边闪出一个人影,向卞天祥朴过来。没等那人接近,卞天祥伸腿猛然踹去,那人应声倒地。卞天祥翻身滚过去,压到那人身上,举起拳头就要打。这时,林春秀从背后大声喊道:“别打!”
听到喊声,卞天祥的拳头在空中停住了。
“十六哥,是你吗?”林春秀上前问道。
“是我,春秀。你没事吧?”王十六把卞天祥从他身上推开,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指着地上的卞天祥,问道:“这家伙是谁?这么厉害。”
“他叫卞天祥。是他救了我的命。”林春秀说。
王十六伸手给卞天祥,把他从地上拉起。卞天祥笑道:“还是你的**利害,险些要了我的命。”
王十六是林春秀的邻居,前些天到西岸的诏安去走亲戚,今天上午才回来。否则,他也逃不出国民党匪兵的魔掌。他告诉林春秀,他回来后,就知道她家出了事。他平日跟林春秀家关系不错,就把他家给老人预备的棺木抬出来,叫上一些乡亲和他一道,将林春秀爹娘的遗体收敛了。本来,按东山的习俗,死人要停柩三天,请人念佛后,才可以出殡。可如今兵荒马乱的,加上林春秀下落不明,因此,他带领乡亲们,下午就将林春秀的爹娘草草安葬了。听了王十六的话,林春秀心中充满对王十六的感激,同时想到爹娘惨死,悲痛难忍,扑通一声跪倒在王十六的面前。
“你这是做什么?”王十六倒退了一步,挥手示意林春秀起来。
林春秀流着泪,向王十六磕了三个头,然后站起来,斜靠在泥砖墙上抽泣。由于爹娘和哥哥的突然离去,往后的日子该怎么办,她茫然无知。
卞天祥对林春秀的遭遇十分同情。他走过去,轻声对林春秀说:“你不要太难过了,我们一定替你报仇!今天,谢谢你。我,我该走了。”
听到卞天祥的声音,林春秀才又记起今天爹娘死后,她随人闯入国民党守军兵营,以及后来所发生的一切。她止住哭,用袖子擦干眼泪,伸手进自己的衣襟口袋,掏出了早上王世达交给她的东西,递到卞天祥的面前,说:“给你。你是……”
卞天祥接过那灯心布,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的裤口袋里,然后抬起头,说:“我从西边来。”
“真的?”听了这话,王十六一脸兴奋。他走上前,热情地握住卞天祥的手,高兴地说:“我刚从西边走亲戚回来。那边简直太好了!”
卞天祥紧紧地握住王十六的手,点了点头,说:“这边也快了。你们多保重,我该走了。”说完,收回手,准备往外走。这时,他的肚子一阵咕噜乱叫。
“你等等!”林春秀喊住他,“我马上去煮饭。你吃了饭再走。”
卞天祥确实已经很饿了。他转过身来,说:“那好。只是太麻烦你们。”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王十六拉着卞天祥,进了堂屋,给他搬来一张凳子,让他坐下。“我在西边都看见了。你是不是要回西边去?”
“是的。”
“现在渡口管得很严。你打算怎么走?”
“渡口不能走,只能自己摆船过去。”
“行!就包在我王十六的身上!”
不多久,林春秀做好了饭。他们三人吃过饭,吹熄灯,趁着月光,往西边的山坡上走去。村里偶尔传来了一两声狗吠声。听到这狗吠声,卞天祥感到心里踏实了许多。这说明,村子是平静的。这时,天已经起风。他们沿着小路,翻过山坳,往山下走去。不多久,他们听到了海水拍打礁石的声音。
王十六领着他们离开小路,拐向南边,来到了一片沙滩地。在靠近一块礁石的地方,有一堆稍微隆起来的泥沙。王十六蹲下来,用手刨开一些泥沙,那里便露出了一只小木船的船帮。
“这是我前几天去诏安时,准备急用的。”王十六低声说。
突然,北面不远处传来匪兵的说话声:“真他娘的!深更半夜,让你我兄弟几个跑那么远的山路,到这鬼南岛来巡逻。”
“就是,这么宽的海面,共军就那几条破渔船,怎么过得来?”
“……”
王十六三下两下把船帮埋了起来。他想也没想,把林春秀和卞天祥推到礁石的背后,自己转过身,轻手轻脚地往山坡顶上爬去。他回头看了看身后,觉得离林春秀他们已经足够远,便一脚踹动一块大石头。石头滚落山坡,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刚刚还在说笑的匪兵,立即卧倒据枪,瞄准发出声响的地方。匪兵班长神经质地喊道:“站住!什么人!”
王十六迈开腿往南面跑去。
在朦胧的月光下,匪兵们发现了王十六的身影。他们立即开枪,叭叭叭……。
子弹没有打中王十六。他往前快跑几步,前面是一个下坡。只见他纵身跳去,身影一闪,便不见。
匪兵班长喊道:“弟兄们,追!”匪兵们爬起来,端着枪,大喊着往山坡上跑。不久,他们追到了王十六消失的地方。匪兵们站住,往四周张望。一个匪兵指着不远处一个移动的身影,喊道:“在那!”匪兵们举枪射击。那个身影突然倒了下去。
匪兵班长大喊:“打中了,弟兄们!快过去抓住他,可别让他再跑了!”匪兵们冲下山坡,向王十六倒下的地方跑去。
礁石背后,卞天祥和林春秀都在紧张地注视着匪兵们追击王十六。当看到王十六倒下,卞天祥本能地往外冲。林春秀一把拉住卞天祥,说:“我们快走!”
他们从礁石后走出,蹲下来,用手快速地刨起泥沙来。很快,一条底朝天的小木船露了出来。卞天祥移动小船,在小船底下,找到了一把桨。他双手抬着船头,林春秀抬着船尾,两人站起来,往岸边走去。到了水边,他们放下小船,把它正过来,推进水里。林春秀跑回去捡桨,等她返回来时,卞天祥已经上了船。她站在岸上,望着他,没有把桨递过去。卞天祥伸手过来,急切地说:“快把桨给我,我该走了。谢谢你和王十六同志!你多保重。”
叭叭叭……,就在这时,南面的海岸上传来几声枪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