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p>
犹如鬼蜮一般的死寂。</p>
这一刻，不知有多少人，悄无声息间打湿了后背。</p>
更不知有多少人，腿脚发软，瘫坐于地上。</p>
但，诡异的是，无一人胆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p>
彷佛生怕下一息，许奕的目光便会盯上自己一般。</p>
许奕缓缓举起手中的铜皮大喇叭。</p>
咧嘴笑道：“这场‘好戏’大家还喜欢吗？”</p>
“方才本官可是听到不少人在下方喊打喊杀的啊。”</p>
许奕顿了顿，视线缓缓扫过居前几排商行东家的脸庞。</p>
随即，缓缓看向其后的数千人。</p>
最终，无奈地摊了摊手。</p>
苦笑道：“看来大家对这场好戏并不满意，难道是因为杀的人太少了？大伙没有看过瘾？”</p>
此言一出。</p>
五千余人瞬间齐刷刷地打了一个冷颤。</p>
就连看向许奕的勇气都没了。</p>
彷佛，那高台上身着墨玉色蟒袍的根本就不是一个人。</p>
而是一魔鬼！</p>
许奕苦笑一声，继续开口说道：“既然如此，改日......改日本官再揪出来一批蛀虫，到时候再组织一次类似的大会，让大伙一次看个过瘾。”</p>
话音刚落。</p>
五千余人再度齐刷刷地打了一个冷颤。</p>
越来越多的人腿脚发软，面色惨白起来。</p>
奸商奸商，无奸不商，在场五千余人，几人敢说自己清白？</p>
“大......大人。”</p>
最前方一身着华丽锦服的中年商贾，艰难地站起身。</p>
颤抖着身躯朝着许奕深深行礼。</p>
趁着许奕看向中年商贾的功夫。</p>
王文清凑上前，低声说道：“户部尚书田易初小妾张氏的胞弟张叔言，名下张氏商行畅通全国。”</p>
许奕微微点头，随即平静道：“张东家，何事？”</p>
张叔言强行压下心头恐惧，拱手道：“大......大人昨日派人传令西市，说是要解决长安城货物滞销的问题，不......不知......不知大人打算如何解决？”</p>
许奕闻言朝着下方歉意地笑了笑，开口说道：“差点忘了正事，本官的错，本官的错，还望诸位见谅，至于本官方才所说再抓一批蛀虫一事，暂且搁置，待忙完正事，本官再派人前去捉拿。”</p>
此言犹如一柄巨剑悬挂于众人头顶一般。</p>
张叔言心中明白，这柄巨剑是挪开还是落下，便要看许奕接下来所说的‘正事’了。</p>
一时间，心思聪慧者，无不强忍着心中恐惧，抬头看向许奕。</p>
都是聪明人，心中自然明白，能否活命就看接下来的了。</p>
许奕缓缓抬脚行走于黑色血迹中。</p>
每走一步，脚底便会扯出数道褐色丝线。</p>
也正因此，其动作极度缓慢。</p>
每一脚都彷佛踩在众人心中一般。</p>
许奕边踱步边开口说道：“解决之法很简单，大伙滞销的货物中有很多正是赈灾所需！”</p>
“本官稍后会命衙役于西市各处张贴告示。”</p>
“告示中会详细列明所需货物的种类，以及数量。”</p>
“只要是手持所需货物的商行，皆可自行运送货物至宣平门！”</p>
“待验过货物之后，双方钱货两清。”</p>
此言一出。</p>
最后方的零散店家与小型商行无不大松一口气，方才的恐惧与压抑，伴随着许奕的一句话，直接烟消云散。</p>
余下的只有发自肺腑的开心。</p>
无他。</p>
这批人才是真真正正扛不住的那批人。</p>
张叔言心中一凛，钱货两清？如何个钱货两清法？</p>
前脚斩首数十人，随后更是扬言要揪出更多的‘蛀虫’当众斩首。</p>
后脚又说为大家解决问题，大肆采购货物，且还是钱货两清的方式。</p>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许奕打的什么鬼主意。</p>
这货物若是卖，铁定是要赔的血本无归。</p>
若是不卖，在场的大型商行，又有几个是干净的？</p>
到时候搜集罪证，直接全部拿下，一文铜板都不用花！</p>
这......不是明抢，胜似明抢啊！</p>
张叔言扭头看向身后几名相熟的东家。</p>
只见几人眼神中都暗藏着火气。</p>
想来也是，辛辛苦苦使用各种手段囤积的货物。</p>
谁又心甘情愿被抢了去？</p>
张叔言心中叹息一声，脑海中已然想好如何向自家姐夫说明情况。</p>
又如何联合众多商行一起去告御状！</p>
他还真不信了！那么多朝廷大员联合起来，那么多商行商贾团结起来。</p>
还抵抗不了一个不受待见的皇子？</p>
别人不知道许奕的底细，真当他张叔言是别人了？</p>
就在张叔言想着该如何先行脱身之际。</p>
高台上，铜锣声再度敲响。</p>
许奕顿住脚步，微微摆手示意众人安静。</p>
待现场彻底安静下来后。</p>
许奕手持铜皮大喇叭，继续说道：“我知道诸位心中肯定会有疑惑，钱货两清？如何个两清法，又按照什么价格两清？”</p>
此言一出，在场超过七成中小型商行东家们纷纷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看向许奕。</p>
显然，关心这个问题的绝不止张叔言一人。</p>
许奕清了清嗓子，大声道：“今日，本官便当着五千余商行的东家们、掌柜们的面！”</p>
“郑重承诺！凡是所需货物！一律按照旱灾前的市价收购！”</p>
“只要货物没问题！本官绝不会压任何一家商行亦或者店家的价格！”</p>
“本官是京兆尹，是城外灾民们的京兆尹！亦是长安城百姓的京兆尹！”</p>
“趁火打劫这种事！本官做不出来！”</p>
话音刚落。</p>
下方瞬间响起直震云霄般的叫好声！</p>
张叔言脸上挂满了不敢置信的神情，一会儿看看许奕，一会儿又看看那些欢呼雀跃的中小型商行东家与掌柜们。</p>
事情好似又回到了最初。</p>
又好像并没有完全回到最初！</p>
如果这就是许奕的目的，那么，他当众下令斩首那数十人的意义又在何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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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纯的立威？</p>
张叔言内心不断地否决，依照他这些时日对许奕的观察。</p>
许奕绝不会做如此毫无意义的举动。</p>
那么，许奕的真实目的又是什么？</p>
一时间张叔言与一众大型商行的东家们无不面露思索。</p>
但，他们却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p>
那便是，随着许奕今日话语的传播开来。</p>
到时候会有无数小型商贾将货物运往宣平门！</p>
长安城共有多少商行，多少商贾，没有人清楚。</p>
但有一点，在场的大型商行东家们心中都明白。</p>
那便是，今日过后，京兆府将再不会缺少赈灾货物！</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