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寅快步跑到风筝掉落的地方,那血红色的风筝掉落在草丛里,正面冲上,形状极其不规则,风筝表面上十分潦草地写了个“救”字,字迹歪歪扭扭,不仔细端详,根本看不出那是什么字。
仔细端详了一阵这颜色鲜红的大风筝,唐寅心下憾然,他压抑住心中的惊惧,看向围拢过来的沈周和学子们,面色十分平静地说:“没什么,不知道谁做的一个破风筝而已。”
众人看着这么一个诡异的破风筝,纷纷议论:
“这是谁啊,做的这么丑的破风筝?”
“长这么大头一回见这么难看的风筝。”
“是啊,那风筝颜色鲜血一样,看着真是渗人。”
这风筝飘在天上的时候,大红色十分诡异,拿在手里那诡异倒是散去了几分,众人见是无事,就四散开了又接着去田野里放风筝。
众人散去,只有文璧一人还站在唐寅身旁。
唐寅也抬头看见了文璧担忧的神色,知道她隐隐约约猜到了些什么。
觑见左右没人注意他们两个,唐寅悄悄对文璧道:“我等下有事先走,你和师父他们说一下,就说我有事回家去了。”
文璧默然点点头,她虽然口不能言,但是打打手势大家都会明白她的意思。
艳阳高照的天空下,文璧的眉眼都染上了一层光晕,如画中人一样好看,唐寅只飞速看了她一眼,就转身快速跑上田野边上的一条小路,很快就消失了踪影。
一阵极速奔跑,跑过了醉锦街,一直跑到了玄妙观附近的一座宅院之前,唐寅停下了脚步。
这座宅院是远近闻名的风筝大王徐宁的住所。
风筝王徐宁制作风筝的手艺十分精湛,家中祖传十几代都是做风筝,所制作的风筝曾经供奉皇家,手艺传到了徐宁祖父的一辈,更是被冠以“风筝王”的称号,可谓是声名远播。
一个工艺精湛的风筝匠不亚于一个善于精工细作的机械师。
徐宁曾经做过一个巨型的风筝,光制造风筝的麻纸就用了不下数千张,风筝中各种衔接的关节更是数不胜数,由于那风筝过于庞大,不能直接从院门内出入,需要几十人帮忙搬运,从院子上方搭梯子才能运出。
因为要存放风筝,所以风筝王徐宁的这所宅子占地十分之庞大。
但是这徐宁扎风筝的手艺虽然好,人品却为人诟病,他平生一个最大的爱好就是喜欢流连花街酒巷。
徐宁曾娶了一房妻室,妻子前年因病去世,遗下一幼子。
徐宁对待那孩子基本是半放养状态,连名字都未曾给孩子取,妻子过世后,他更加喜欢去喝花酒。
徐宁到了数月前收敛了心性,他收敛心性不因为别的,却是娶了一名烟花女子进门。
在徐家大门外伫立了一会儿,听到院内并无声响,唐寅化作一个轻飘飘的纸人,跃上了徐家院墙。
纸人趴在墙头,望向院子中央,这院子占地几近一个球场大小,院子中间一条甬道,两边却是满满的风筝,色彩斑斓,光怪陆离,简直是一片风筝的海洋。
一家人好像都不在,院子静悄悄的没有人,唐寅轻轻跃下院墙,走到那条甬道中间。
院子的左手边有一条龙形的巨型风筝,龙身有数十米之长。
这龙形风筝没有飞上天的时候,活像一具瘫倒的动物尸体,瞪着无神的白眼珠子看着往来之人。
此刻院子里依然是一片死寂,唐寅正欲抬脚往前行走,忽然身边有什么东西发出了咔咔啦啦的响声。
唐寅回头一看,原来是那龙形风筝的双眼在滚动,龙风筝的双眼被设计成可以活动滚转的样式,一阵风吹来,龙的眼珠骨碌骨碌随风旋转。
一条龙只是身体不动,只有眼珠子动,乍看上去让人备觉森然。
唐寅定神看那龙形风筝,感觉到这风筝似乎是哪里不对,那骨碌碌随风而转的眼珠子本来应该是了无生气,不知为何却是如此灵活。
此刻院内死寂异常,一丝风都没有。
唐寅纳闷为什么一丝风都没有,那龙眼还在不停旋转。
慢慢地移步向前,与那龙形风筝对视。
龙形风筝的庞大眼珠足足比成年男子的拳头还要大上一圈,远远望去不觉得什么,近处一望,唐寅赫然发现那风筝的眼珠上竟然布满了血丝。
一只龙风筝的眼珠又不是活龙的眼珠,怎么会布满血丝,刹那间,那龙眼又是一转,竟然是犹如一条剑光一般,直直的朝着唐寅所站的方向看了过来。
刚才龙的眼珠不停转动,唐寅以为是风吹所致,但是现在周围根本是连一丝风都没有,龙眼却活了一样,那条龙布满血丝的双眼狠狠地看向唐寅,龙头也随着眼珠的转动,位置有了变换。
情势发生了骤变,这纸扎的风筝竟然不知为何变成了活物,说时迟那时快,就还在唐寅迟疑的当口,那龙就已然变化了身形,龙头猛地飞起,怵然间张开血盘大口,作势就要把唐寅一口咬入口中。
龙头快,唐寅更快,瞬间就从纸人状态恢复至真身,他快速的遏住了龙风筝的颌下咽喉,但是那龙风筝的喉咙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制成,竟然如钢铁一般,无法将其扼断。
饶是不能扼断,唐寅也半点不敢松懈,他使出浑身解数,那龙也在拼命挣扎,并且在挣扎中渐渐摆动龙尾,整个龙身飞腾起来,眼见着就要将唐寅压成齑粉。
命悬一线的时候,唐寅终于手中一紧,龙的喉骨处终于传来了一声闷响。
唐寅的双手也血肉模糊。
那龙无声无息的瘫软下来,先是龙尾,再是龙头,只是它那双眼睛还是死死的瞪着,之前还只是充满了血丝,但是此刻却是一双眼睛完全充了血,眼球如同要脱离眼眶般,乍瞧上去,是夺人心魄的骇人与狰狞。
唐寅坐在地上歇了口气,在衣衫上蹭了蹭血,忍着疼将龙风筝原样摆好。
忽然,前方房门猛地一下被人推开,唐寅急忙收了身形,又化成纸人,躲进了离自己最近的一个风筝堆。
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离唐寅不远的十几米处,来人是一个四五岁的女童,头梳双鬟,身着粉色襦裙,五官还算端正,但是不知为何小小年纪,眉宇间却透着一股狠戾之气。
女童手里拿了一块糕点,吃了两口糕点之后,大概是糕点不合口味,她随手把那糕点一扔,扔完糕点,女童就在院子里端详风筝,她看看这个,瞅瞅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