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这日不常见的一场严寒,让整个扬州城都落了雪,飒飒落雪中,黛玉抱着唐寅给她新制的瓷质猫耳小手炉走过抄手游廊,这小手炉是个支棱着小耳朵的猫儿形状,那猫的脸庞还是笑眯眯的。
黛玉非常喜欢这个手炉,自得了之后,每天爱不释手的揣在怀里,前几日有来林府做客的女眷看着这小手炉实在太可爱,央着黛玉给做一个,黛玉把这女眷的要求说给唐寅听,唐寅推说制作的流程如何麻烦不给做,其实他根本不是怕麻烦,他是巴不得这世上的稀罕物只有黛玉才有。
走在游廊中,看着外面一阵微风吹过,吹起地上薄薄的雪烟,好似起了一层雾,连着这园子里的树木和花枝上,都带上了一点点雪,黛玉在江南之地出生长大,还从未见过雪,她打心里觉得这雪景真是美极了。
雪雁亦步亦趋地跟在黛玉身后,也是十分好奇的看着左右,惊讶道:“姑娘,你看这雪昨晚上还没下呢,今儿早上就一片白了。”
黛玉道:“是啊,雪雁,回头咱可以像书中写的那样,在院子里捏个雪人。”
雪雁道:“姑娘,那有空咱们就捏个猫耳朵的雪人吧。”
黛玉笑道:“你这主意倒是不错,那就等今天散了学,我们就试试。”
主仆二人说完话,收回目光,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因为今天又是沈周授课的日子,黛玉现在每日里就是盼着师徒们的聚会。
天气骤然的变冷,因了这寒冷,林如海让人在暖阁前,加了一层木质的廊屋,有了这层廊屋,暖阁里就更暖和了一些。
快步走过廊屋,到了暖阁里,黛玉看到了师父和唐寅都已经提前到了,几人已经在开开心心地饮着茶,黛玉见状忙福了福身,歉然的说道:“师父在上,徒儿可是来晚了。”
唐寅看见黛玉身披冰蓝色云纹织锦斗篷,那清澈的蓝色正和这雪景相衬,笑道:“是呢,来晚且要罚的。”黛玉闻言嘟着嘴道:“才不怕你罚我。”
林如海笑道:“玉儿你看,这样冷的天,先生还是如时到来。”听见父亲的话,黛玉又起身行礼谢过了沈周,感谢他在这样的大雪天气里还记得为她授课的事情。
一场欢声笑语后,唐寅和黛玉两人在书案前分别坐下临画,林如海和沈周两人则是或者下棋,或者谈天,偶尔指点那两个人作画。
有时候黛玉画的画,会主动让唐寅看,有时候就偏偏捂起来不让他看,唐寅知道她小女儿心性,就乐呵呵地随她去了。
习画其间,唐寅打趣黛玉,对她说要给她画一幅画,画中会有她的小像,起先黛玉还扭着不肯让唐寅画,到后来实在是好奇心起,想看看唐寅到底会怎样画她,于是思索了半天,终于允许他可以画自己。
这边唐寅得了允诺,开始磨墨动笔,他先是在宣纸上起笔画了一片远景中的小林子,然后又在这片林子的前头画了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又在这棵树顶上画出一只胖乎乎的麻雀,最后在这树下画出一个正悠悠扬扬的在吹着笛子的少年。
唐寅很快把画画好,递给了黛玉,黛玉左看看右看看,这画中并没有她自己,她看了一阵之后,忽儿一下子明白过来,这里是林府,那一片林子,可不就是林府的化身,既然林子代表林府,唐寅说又说把她画在这幅画里,那不是就是说她是那只小麻雀喽。
那只小麻雀一身毛还蓬松蓬松的,胖胖乎乎的团成一个团,它微微昂着头,眯着眼睛,小表情甚是倨傲,根本不搭理在树下吹笛子的少年,唐寅本来还想在麻雀脑袋上添个小簪子,后来觉得就那毛茸茸的小脑袋就挺好。
黛玉见了这画虽然有些羞恼,但又觉得唐寅画技实在很好,尤其是那小麻雀画的惟妙惟肖,形态和神韵都堪称一绝,颇得工笔画的精妙。
黛玉看着画的落笔和技法,不由得有些呆了,她琢磨着唐寅用怎样的笔法,才画的这样快,又这样好的。
唐寅看黛玉只看着画不吭声,以为她不高兴了,急忙说道:“好妹妹,你既不喜欢,就把它还给我吧,我再给你画个新的去。”
谁知黛玉闻言一扭身,说道:“我才不会把它还给你。”
唐寅委屈巴巴,又怕她真的生气,只好轻声的问道:“妹妹,为的什么不还给我。”
黛玉一时不知道怎样回答,脸儿涨的通红,好一会才答道:“为的是,为的是,为的是这画儿它‘姓林’。”
听闻此言,唐寅放松下来,偷着呵呵笑,他明白了,黛玉还是喜欢这幅画的,或者是因了画中的那片林子,或者是因为在林家,所以这画必须“姓林”,不管怎么说,反正这画黛玉就是“据为己有”了。
她捂着画不肯给他的样子,简直世上第一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