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地窖,唐寅路过了白日里四个人待着的那间暖阁,不免内心隐隐的难过,想起在不久之前,这里还是觥筹交错的场面,几个人还在温暖如春的暖阁里开着玩笑,而此时这间暖阁已经被火烧成了废墟。
此时天光已经大亮,到了林如海藏身的地点,唐寅向林如海诉说了贾敏母女平安的消息,林如海大感宽慰,他又问询了沈周的情况,唐寅答道:“师父已经回到了靖州府,那边很安全,没有匪徒滋扰的事情发生。”
得知自己关心关怀的所有人都平安,林如海心里一块石头这才落了地。
阿砚已经给林如海上好了药,并为他包扎好了伤口。
林如海感激的看着阿砚这个义妹,阿砚话很少,两人自打相识相认以来几乎很少交谈,就只是萍水相逢的缘分,但是她却是为自己和家人做了如此之多。
再看看唐寅,这个目光澄澈的少年带给他林如海的,可能今生都无以回报,林如海鼻子一酸,眼眶有些湿润,他重重的拍了拍唐寅的肩膀,唐寅知道这就是他表达谢意的方式,虽然没有太多谦卑的话语,但是唐寅领会到了。
他和林如海之间已经没有初见的时候那种陌生感,这一段时间的相处,有了像忘年交一样的默契感情。
知音互赏本身就是一种磁场,而有些人却将这种感情质疑为师一种拯救,更有些凉薄之人会直接质问别人,质问你为拯救别人而来,那么自己的人生价值何在,这种问法本身就是矛盾,难道因为你为拯救别人而来,你的人生价值就不存在了吗?
这世界上有人就是爱标榜自己天性凉薄,从而显示出“举世皆浊我独清”的模样,唐寅对此感到有些莫名,什么时候凉薄也是值得标榜的事情了。
唐寅从来不觉得是自己在拯救何人,就算真的是拯救,那也很不错,拯救别人还会被质问人生价值何在,这岂不是很好笑。
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难道黛玉就不值得被人宠爱,过上一种很好的生活吗?
她很值得过上更好的生活,而且是相当值得。
唐寅自问还是个很叛逆甚至冷血的人,对一些杀戮从来都不会心慈手软,一切只是源于他喜欢,所以他还是觉得某些人别用天性凉薄这个理由来歧视别人的热爱,这样最好。
林如海没有想到唐寅此时脑海中交织了这些想法,叔侄二人醒了醒神,收拾好行装,要去扬州巡抚驻地看看那里情况如何。
此时街上还有残匪未净,唐寅护着林如海一路杀出去,一行人打马往扬州巡抚驻地而去。
路上偶尔会有几只羽箭射来,唐寅将手中的刀打了个璇儿,把那些箭矢悉数挡了出去。
在路上奔走的同时,林如海召集义士兵勇,沿街缉拿匪徒,扬州城内百姓久闻林如海贤名,非常愿意追随在他的身边,不一会缉拿凶徒的民众就集结了数千人之众。
那一伙凶徒本来就是人心不齐,各自都存着从这次混乱的局势里面大捞上一笔的念想,心根本没在一块。
而民众们的心中本就蕴藏着失去家园的怒火,加上从各府调集的官方军队,此时已然进入城中,援兵赶到,军民同心,终于在这天日落之前,齐力夺回了巡抚驻地。
扬州巡抚驻地这边刚一安稳,唐寅就立刻回到林如海府邸,接出了贾敏和黛玉,得到林如海平安无事的消息,贾敏心内大安。
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女子,看见家宅被烧的面目全非,贾敏没有慌乱,她和唐寅两人一起护着黛玉往前走,这时被烧的废墟里还有余火没灭,东升和彩月还有家丁们,一直在忙着灭火。
唐寅看着黛玉垂下眼眸,默默无言的看着被毁的家园,长长的睫毛上仿佛带着泪滴,心里剧痛,只能暗暗告诉自己,不管何种情况,定要护她周全。
黛玉怀中抱的是那件猫耳小手炉,雪雁则是捧着黛玉素日记录绘画心得的一个本子。
唐寅知道黛玉心系制瓷,他想着有机会一定为她建成一座小瓷窑,满足她制瓷的心愿。
林府虽然烧去了大半,但是黛玉的书房好歹还在,匪徒们只认珠宝玉器,从来不留意这些书籍,他们不知道其实这些书里,好多都是孤本,一样是价值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