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唐寅的话,黛玉的表情有些黯然了,她原是也听唐寅说过最好的瓷器在紫禁城里。
她当然想看最好的瓷器,然而紫禁城显然对她来说是可望不可及的地方,皇宫内院岂是平常人想进就能进去的。
唐寅认为以黛玉的聪明灵秀,如何不能练得古今独步的画工,辅以精湛的工艺,定然能制出是世上最好的瓷器,唐寅能有这样的想法,并不是因为自己的私心,是他相信黛玉可以做到。
体察到黛玉十分想进宫中看瓷,唐寅把那件素胚放好,想着怎么把黛玉带到紫禁城中去。
黛玉只低下头看着自己面前的地面,好像又看到了自己的梦想和现实的差距,原本以为只要努力就好,可是发现现实中有那么多的屏障难以逾越。
紫鹃这时又掀了帘子进来,看见紫鹃进来,屋中的两个人立刻就收住了话头,黛玉倒是不怕紫鹃听去什么,只是怕唐寅忌讳,因为当下的人们,还是不能当着别人的面讨论皇家的事情。
紫鹃很是机敏,看着自己一进来,两人都不再说话,自是在说什么隐秘的话题,所以她只是抿着嘴笑了笑,快快的将香炉内即将燃尽的香续上,又打了帘子出去了。
看着黛玉知道只有入了皇宫才能看见精致的好瓷器之后,本来欢快的脸儿失去了刚刚欣悦之色,唐寅心里很是不忍,思来想去他终于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他说道:“如若你想去紫禁城里看看那里的瓷器,我倒是有办法带你进去。”
“你说的可是真的?能带我到紫禁城?”黛玉闻言扬起脸,眼中又重新充满希冀。
唐寅心想只要你想去的地方,无论是天涯海角,我都带你到达,他道:“皇城也不是什么进不去的地方,只要准备充足了,再疏通一下门路,自然能进的去,只是过几天就是你的生日,我们去过皇城之后,能赶到你的生日之前回来就好。”
荣国府里面,贾母最喜欢给家里的女孩们过生日,如果黛玉生日当天不在的话,老太太肯定是会有几分不高兴的。
黛玉很是惊讶唐寅如何能把自己带到皇宫里,但是她相信唐寅的话,知道他定然能是说到做到。
而唐寅则是觉得把黛玉带到紫禁城并不难,带出荣国府倒是有点小小的难度,怎么出荣国府的这一部分,需要黛玉自己去完成。
因为之前已经和汪直去皇宫里玩过了一圈,去的时候唐寅还特意记下了紫禁城中珍藏瓷器的地方在哪里。
紫禁城里,凡是从地方上精挑细选来的瓷器,都存放到皇城内一处叫做“粼经阁”的地方。
那个地方戒备不算森严,利用汪直的关系,再用一些障眼法的话,应该是可以做到来去自如。
知道黛玉爱瓷,唐寅上次去皇宫里玩,还想着给她偷两件回去,因为时间不充裕就作罢了,这次两人准备去宫里探宝,唐寅虽然也是手痒痒,想到时候偷两件回来,但是因为粼经阁里面的瓷器常换常新,黛玉想看瓷器的新样式,他们肯定是不能只去一回,所以为着将来想,所以这偷瓷器的念头唐寅就打消了。
黛玉听见唐寅有办法进宫,胆子也大了起来,她拿来笔墨,和唐寅两人就着宫内的看瓷路线研究了好半天,并且画出了一份详细的路线图,两人在路线图上勾勾画画的研究着,研究的时候很是聚精会神,一个不小心还把脑袋碰在了一起,碰了一下头之后,黛玉心情本就欢快,不由得掩着帕子笑出声来。
唐寅揉了揉脑袋,摇头失笑道:“这皇宫之行要是顺利了,你要怎样谢我呢?”
黛玉知道他是和自己开玩笑的,但是还是认认真真的偏着头想了一想:“如若这趟皇宫之行成了,那我以后制的瓷都是你的。”
唐寅看着黛玉郑重,也就装作郑重说道:“好,那我们就说定了。”
黛玉做了个勾勾小指的动作,算是郑重承诺了。
黛玉把需要准备的东西列了个长长的单子,两人又接着研究,好似把个皇宫当了玩耍的去处。
列完单子后,黛玉又把那单子来回看了几遍,悄悄的和唐寅说:“这下我可要得了大方便了,哪还有不成的道理。”
唐寅知道她说的是制瓷的事情,并不是单单的想做成一个瓷器,是要通过做瓷器来让自己的生命更圆满,黛玉爱瓷就如同唐寅爱画一样。
如是研究了半天,终于制成了一个圆满的计划,能帮黛玉完成计划,唐寅心里十分舒坦,两人正美美的憧憬着,那边厢迎春带着翠墨登了门。
却说迎春那一日也因听了黛玉咳了两声,心里惦记,正好自己还有去年制的秋梨膏,想着能润润咳,就让翠墨带着秋梨膏过到黛玉书房中,正巧看见唐寅在书房里,迎春施礼过后,对着两人说道:“我来的巧了,正好带了两份秋梨膏,给你们两人一人一份。”
迎春最爱这个秋梨膏的味道,年年都存上几大罐,等着到了季节来饮用,黛玉看见这秋梨膏好奇的说道:“这真是姐姐亲制的,那可金贵了。”
迎春道:“我本是没什么宝贝的,我这人人又粗粗笨笨的,不会做些个什么,这秋梨膏我也爱原是爱喝的,那天听见你咳了几声,我就想着把它送来给你,你且先喝着,回头等到了季节,再给你制就是。”
唐寅看着迎春后面跟着翠墨,想到了自己的丫鬟红笺,他来到荣国府的时候,看见个人都有自己的丫鬟小子,也想着入乡随俗好一些,就将叶磊和叶婉兄妹,一个充了小厮,一个充了丫鬟,叶磊还是用原名叫做叶磊,叶婉则改名叫红笺,可是这叶婉充了丫鬟之后,也改不了闲云野鹤的性子,这会子不知道跑到哪里顽去了,唐寅想着红笺初来乍到,到处不熟悉,怕让她闯了祸去,于是惦记着离开。
迎春和黛玉说完话,看见唐寅想离开,又转头看向他,说道:“为何我来你就要走,先坐坐吧,我长日里没人说话,好巧赶上三个人的场合,就多说一会子话。”
唐寅说道:“可巧你来之前,我们两已经说了快一个时辰,要不怎会走。”说完坐下来,又帮着黛玉拾掇笔墨,一边拾掇笔墨,唐寅又想起迎春那凄苦的前世,于是说道:“迎春姐姐,我给你写几幅字吧。”
黛玉说道:“这可好了,阿寅哥哥的字是我见过最好的。”
唐寅闻言面上一红,黛玉笑了:“难道我说的不对么?你的字就是最好的,比我见到的别人的字都强上好多。”
迎春很是高兴:“这样那我就太过荣幸了,先谢谢唐寅小哥。”
看迎春的面相,鼻腻鹅脂,观之可亲,并不是个没福的模样,怎么在上一世就遇上那样的人。
真如曹公所说的那样,孙绍祖就是小人得志,小人得志原本是这世上很难回避的一件事情,有的人遇到了,或许能幸运躲过,有的人反而会因此误了性命。
但愿迎春此世,能像她的名字一样,迎着朝霞明月,不辜负每一年的春天。
唐寅提笔写道:“愿你善其生,愿你遇良人,暖色浮余生,有好人相伴。”
迎春看见唐寅的字,心中泛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动,这几行字在她心里,有着十足的分量,这几行字所祝福的,正是她所期待的生活,唐寅很快写完,迎春起身,郑重的对唐寅深施了一礼。
三人聊了许久,才方要散了,等到唐寅这回真要走,黛玉又叫住他言道:“这几天可能要变了天,阿寅哥哥可要多加衣裳。”
唐寅看着窗外暖风吹的树影摇曳,说道:“这一阵吹的本来是暖风,怎么会变天呢。”
黛玉笑笑:“我最爱猜这天气来着,从小就如此,从来未曾猜错过,不信今晚上就会风起,你且看着。”
迎春也笑道:“是这样呢,上次也是爽朗的天气时,这丫头就说马上要落雨了,果不其然过了会儿就下了雨,我猜就是那天空中布雨的神仙,也没有黛玉这样的准头。”
说着迎春还怜爱的捏了一下黛玉的脸蛋。
唐寅想着黛玉本是绛珠仙草转世,最是能感应这自然界的风风雨雨,如何不能猜度明日里何种天气,她这么说,唐寅自是信的,于是说道:“那我可要多加衣裳了,免得进到个“冰冻的皇城”里。”
迎春还不解这“冰冻的皇城”是个什么意思,唐寅就已经出门走远了,黛玉自然知道这话里的含义,又难免憧憬了一会子关于瓷器的美梦。
第二日,果然如黛玉所说,突然就来了一股冷空气,天气立刻变得清冷起来,这样的天气进宫最好,任何地方天气暖和了之后,就会变得人多眼杂,皇城也是如此。
所以如果想进宫探宝的话,只有冷起来才会好些。
唐寅从宫中借来了两身衣裳,又照着黛玉的身形改了尺寸,亲手做了全新的一身,他这做裁缝的手艺已经荒废很久,当年他也是给文壁,祝枝山,徐祯卿他们做过衣裳,如今又为黛玉把这手艺重新拾了起来,只是因为他知道黛玉素来喜欢洁净,断断不想让她穿了来路不明的衣裳去。
一应缝制完毕之后,唐寅又让红笺给黛玉把衣服送了过去,得了这身衣裳,黛玉让紫鹃把门仔细关好,在屋子试了一试,果然是很合身,她知道唐寅心细如发,却不知道他对衣服尺寸估计的如此之准。
紫鹃看见黛玉穿上了一件宫人打扮的衣裳,不由惊得目瞪口呆,虽然是闺阁儿女,但是紫鹃在荣国府中成长,也大体知道这衣服是宫中人的穿着。
黛玉知道紫鹃担心自己,免不了又是一阵好言安慰,直劝得她放下心来才作罢。
这边试完了衣服,黛玉又想着怎么出荣国府,想来想去思考了半日,觉得还是正大光明的比较好,于是到贾敏房中,好一阵撒娇,和贾敏磨着说这几天春光甚好,自己想和唐寅出去游玩几天,贾敏对唐寅当然信任,但是又担心黛玉很少出门,怕被谁冲撞了去。
黛玉又好一阵劝说,说自己只是在附近玩耍,明朝此时的风气已经可以是女子出游,而且限制比前朝好了很多,贾敏本来还是有些担心,但是耐不住黛玉撒娇,只好允了他们出府,但是必须让她在生日之前回来。
这边黛玉得了应允,就立刻知会了唐寅,唐寅着手安排这一切,他得力人手一概不用,只自己找了一匹马,趁着晚饭过后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众人都忙的时候,让黛玉乘着一顶小轿,一路径直的从角门出去了。
这边黛玉刚刚出了门,宝玉就兴冲冲搜了几件宝物,想让黛玉瞧瞧喜欢不,谁知他又扑了个空。
这一顶小轿中间没停下几回,如一叶扁舟一般,直奔了紫禁城而去。
如是在路上颠簸了好半天,终于在宫门落了钥之前,唐寅和黛玉进了紫禁城。
唐寅这一路是打着汪直的名号而来,汪直名声在外的狠厉,除了皇帝,没人敢掀他的轿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