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营地里正是最忙的时候,不论是官差还是衙役,都还在忙活喂马,搬卸东西,搭建帐篷,炊煮晚饭。
这些事情里,都少不了被迫叫去帮着干活的流犯。
沈思月安顿好弟妹,才来看的朱绪。
见她过来,王宝宝便偷闲去找吃的了。王伯常和几个衙役对朱绪的看管也较先前松懈了些许,不再时刻盯着。
沈思月和朱绪方才说话的这会,根本无人来在意。下来马车后,沈思月三步一回头,内心还久久不得平静。
“河阴朱氏?”
沈芳朝听过沈思月短述,无不是一样感到极其诧异,并朝朱绪的马车投去了深深的一眼,随后小小少年的眼里竟然微微地一亮。
“居然是他。”
听弟弟这句,轮到沈思月再一次诧异。没等到她开口询问,沈芳朝自己便为她解惑了。
“我在太学时,有一日轮到我当值,我在打扫老师书案时,不当心弄翻了老师的书案,掉出一本残本字帖。上面字迹如清松秀骨,工整平齐,行笔之间却又藏了笔走龙蛇之势,最尾的一笔又如北风入关,萧沉冷峻。此等笔法,甚是乖张,我当时只看了一眼,便被深深地吸引。”
沈芳朝虽然才十二岁,但他一手书法写得极好,可以说是少年天才,太学的老师都夸赞不已。
古今朝所有的大书法家,他都几乎保熟于心。能让他惊叹的,那定是非同寻凡。
“不是哪位大书法家?”
沈芳朝摇头,“几乎所有名家字迹,我都见识过。因字帖未曾署名,故而不知是谁人所写。我又深入的看了会,发现字帖所写是一些机关要术,这我倒是看不大懂。后来,我遂去请教了老师,没想到会让老师严词训诫了一番。”
沈芳朝脸红了一下,难得露出窘色,“的确是我不该弄翻老师的书案,只是我实在为此难以入眠。便一再央求,老师方才告诉了我。那字帖主人,是河阴朱氏朱瞿年的儿子。”
他把微微激动的眼神又一次投向了朱绪的马车。
“我曾有心想去拜访过他,奈何都吃了闭门羹。甚至连这位少公子的名字都未能打听到。连老师也不知。”
沈芳朝回想起来,还觉挫败,“后来才知,像朱家这样的簪缨世家,有私立的学堂,还有私请的名师无数。据说府宅规矩甚多,门风甚严。门下少公子们,十七岁前皆需以低调处事。尤其朱瞿年的儿子,京中人别说是见过,听闻过的人都少之又少。”
看到弟弟难得兴奋的神情,沈思月忍不住嘴角笑了。可听完,又更觉难过。
如此一个惊才绝艳的少年,怎会落魄至此?
沈芳朝忍着想要上去重新跟朱绪打招呼的冲动,“阿姐说,他到过许多地方?那他的双腿便不是一直这样了。”
沈思月点头,她刚刚也是这么想的。
三个小家伙刚刚在和喜鹊,郑家宝几个孩子在一起。
这会儿伙夫把木桶推了出来,大家看到开饭,他们才跑了回来。
把朱绪之事暂且抛开到一旁,沈芳朝趁大家忙着打饭,靠近了低声问道:“递给阿姐纸条的人,可是伙夫?”
“不像。”沈思月摇了一下头,“像是后头塞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