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根本庆幸自己选择了自主就业。如此开放的时代，完全可以甩开膀子大干一番。

他浑身充满了力量，却不知往哪里使。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他走进陈干事的办公室，向这位老兵请教。

陈干事听了秦根本的想法，提出中肯的意见。

他建议秦根本不要急于创业，先安安稳稳在家里待一段时间。了解一下国家的经济形势，关注本县的市场发展动态，再体会体会社会的大环境。

陈干事提醒他，千万不要急着把手里的钱砸出去。那些辛苦钱来之不易，稍不留神，就会打水漂。

曾经就有过头脑发热的退役军人，将退役金投入股市，血本无归。

在谈到退役金的使用时，秦根本向陈干事坦陈了自己家庭情况，以及他与妻子达成的离婚协议。

陈干事先劝了几句，希望秦根本与妻子合好。当他看到秦根本已铁了心，这才让秦根本拿出协议来。

陈干事扫了一遍协议，用手指弹着那张纸说：“亏了，亏大了。”

秦根本不明原因。

陈干事告诉他，房产和子女问题是两人协商确定，秦根本已经吃亏。退役金还要分一半给妻子，就亏得离谱。

秦根本愿闻其祥。陈干事给他算了三笔账。

抚养费的问题，婚姻法有明确规定，不承担抚养义务的一方，要拿出收入的20%—30%支付抚养费。

柳丫红是有工作收入的人，完全应该承担这份责任。当然，如果秦根本明示不需要柳丫红支付，从法律上讲，也是可以的。

房子的问题，像秦根本这种情况，得到房产的一方，应该将首付款的一半支付给另一方。同时，已经支付的月供，也要退一半给对方。这还不算房产升值部分。所以，秦根本放弃那五万元首付款，是自己糊涂。

秦根本说，他主要是想得到儿子的抚养权。他担心如果在其他方面与妻子计较过多，官司打到法院，儿子可能判给妻子。

陈干事又给他分析了离婚案件的审判原则。

孩子由父母哪一方抚养，主要看跟谁更有利于孩子的成长。

从秦根本家的现状看，孩子大多数时间在老家，跟爷爷奶奶生活。虽然年龄不大，但跟柳丫红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

而且，从经济条件看，秦根本明显要优于柳丫红。按照公序良俗来说，儿子判给男方也有一定的道义基础。

所以，即便打官司，秦根本得到儿子抚养权的可能性也很大。

秦根本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

陈干事又分析了退役金的性质。

秦根本的四十万退役金，是国家对军人的一种补偿，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工资，也不全是夫妻共同财产。不应该一分为二。

具体来说，秦根本十八岁参军，按平均寿命七十岁，退役金是对他十八岁到七十岁的补偿。算下来，每年平均7700元。这笔钱中的夫妻共同财产只涉及夫妻关系存续期间。

秦根本结婚五年，7700×5=38500元。也就是说，这三万多元才是夫妻共同财产，可以一分为二。四十多万退役金，柳丫红最多能分两万元，而不是二十万元。

陈干事这样一算，秦根本恍然大悟。

若是真的按自己拟定的协议，他会白白损失二十多万元。幸好，离婚手续还没有办。

不过，秦根本又担心，他与柳丫红已经签过协议了，恐怕不好再反悔。

陈干事解释道，离婚双方达成的协议，要经过婚姻登记机关确认盖章才有效。如果协议显失公平，或者违反法律法规，那协议也要修改。

就这样，在陈干事的指导下，秦根本与柳丫红的离婚手续又拖了一个星期。

柳丫红不同意秦根本变更协议内容。她不仅分不到秦根本的二十万退役金，还要再退给秦根本五万的房款，她接受不了。

秦根本有了陈干事支招，又找到了法律依据，与柳丫红谈判起来就有了底气。

再说，儿子本来就在秦家，他也占据着主动。

经过几番较量，柳丫红终于认输，同意与秦根本协议离婚。

秦根本也做了让步。退役金一分不用给柳丫红分了，房产首付那五万元，他不要了。抚养费也不需要柳丫红承担。

秦根本回到县城两个星期之后，终于将退役和离婚手续全部办妥。他拎着行李箱要回家了。

曾经服役了十二年的边关，从此与他两不相干。曾经种下梦想的县城，也与他再无瓜葛。

他除了一腔抱负和手里的一件行李，好像一无所有。

不过，想起工资卡里还有四十多万退役金，还有宝贝儿子在家里等着，还有老父老母在家盼着，他的心里又热火起来。

农村，未必就不能干一番事业。农村，一样可以大有作为。

……

从县城回红火沟，秦根本准备去坐公共汽车。

县城客运站是新修的，宽敞明亮、很是气派，就是离城区有点远。

秦根本拖着行李箱走了半个小时，才到达客运站。

他记得小时候来县城，坐的公共汽车很长，有两节。现在公共汽车变短了，坐车的人也不多。

车前脸的线路牌也变了。以前是直接写名字，“县城—河口”、“县城—马王”“祁镇—常新”，现在全换成了编号101路，202路，303路。数字编号这么大，显得公交车很多。

河口镇靠近秦岭脚下，是山区小镇，离县城有二十多公里。由于人口少，位置偏，经济欠发达，公共汽车的频次也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