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没有干农活,一旦干起来,他有一种由衷的舒畅感。
直到手上磨出了水泡,他才停下来,坐在铁锹把上,抽起烟。
……
一根烟还没抽完。老父亲敞开着棉衣的扣子,双手背在身后走过来了。
刚到地头,秦有仁就瞪起眼睛,大声说道:“嗨,你这浑小子,坑怎么能这样挖?造孽啊,造孽。”
根本披着迷彩服起身,一脸无辜地看着父亲,他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什么了。
秦有仁将保温饭盒放在地头,跑到麦田里,这个树坑看看,那个树坑看看,说:“栽那么小一个树苗,用得着挖那么大一个坑吗?”
原来父亲是嫌坑挖得大了。
根本忙解释道:“这坑的大小是按书上讲的规格挖的,不大也不小。”
“你这娃,就像《三滴血》里的贪官一样,定信书、不如无书。”秦有仁说,“书上告诉你在沙地挖多大的坑,山地挖多大的坑了吗?”
“没讲。”
“书上讲在麦地怎么挖坑,在闲地怎么挖坑?”
“也没讲。”
“书上讲挖坑取出的土,要怎么堆放了吗?”
“也是没讲。”
“难怪你在那里乱挖。”秦有仁说,“栽果树挖坑是有讲究的。我没栽过猕猴桃,但我栽过苹果,种过葡萄,道理都是相通了。”
“那你说,应该怎么挖嘛?”根本被老父亲问得不知所措。
秦有仁蹲在地上,抓了一把被刨断了根的麦苗说:
“这都粮食啊,你这么挖太可惜了。你拿回来的猕猴桃苗我看了,根只有两三寸长,这么小的点根,只需要挖一个碗口大点的坑就可以。没必须毁了这么多的麦苗。”
“坑挖得大,有利于猕猴桃扎根。”根本说,“幼苗需要虚土,才能长得好。”
“麦地哪有瓷实的土,全都是虚地。”老父亲说,“照你这挖法,一个树坑铲掉一片麦子,这块地,明年就少收几百斤粮食。”
“爸,这地既然栽了树,迟早就不能再种麦了,你还指望这地既要打粮,还要结果子,就不怕把抽干了。”
“这不是还没挂果吗?”秦有仁说,“现在树苗小,麦子重要,等树苗大了,麦子自然要让路。”
秦根本看着父亲执拗的样子,真有些无语。
有这样一个老父亲,让他没法子干活。
若是按父亲的说法,只挖那么小一个坑,把树苗塞进去,能不能活还不知道。
即便是侥幸活了,长不起来。一年成型,二年上架,三年挂果的目标实现不了,岂不要等到五六年树才能长大?
父亲的老经验对不对呢?根本觉得不对。树种,父亲没有经验,只有失败的教训。
那教训也未必是真实可靠的教训。他曾专门问过徐家庄老徐的儿子,树坑一定要挖够尺寸,第一年的幼苗千万不能大意。可是,怎么说服老父亲呢?
上半天,他还想着老人是块宝,这下半天,他又觉得老人像个绊脚石。
秦有仁发过一通牢骚,对儿子说:“你先吃饭吧,你妈擀的面。”
说完,老秦拿起铁锹,瞄准一个灰点挖了起来。
根本无奈地摇了摇头。拎着饭盒走到地头的一块石头上坐下,吃起饭来。
根本一边吃饭一边琢磨着怎么让老顽固开窍。
这时,有人叫了他一声,“根本哥。”
根本回头一看,是尤虹提着竹篮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