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站在杨老六家门前的村民，有的袖着手，有的双手插在裤兜里，有背着手。

秦根本的三轮车走到他们跟前，他们谁也没想着要让一让。似乎泰山崩于前也不足以令他们移开半步。

秦根本不好意思按喇叭，那样不礼貌，他只好放慢车速，直到车子停下来了。

有人看到秦家父子过来，笑道：“根本啊，听说你转业拿了几十万元，咋不买辆五菱车让你爸坐坐，还开个烂三轮，多掉架子啊？”

有人起哄道：“老秦是想等着猕猴桃卖了钱，买辆小轿车呢。”

秦根本笑着，没有理会那些人。

这时，杨老六袖着手走到车前，说：“有仁哥，这几天你家里丢鸡了没？”

“没丢。”秦有仁不喜欢杨老六这样油嘴滑舌之人。

“那可能是因为你家根本当过兵，警惕性高。”杨老六说，“这几天，咱村里来了偷鸡贼，好几家的鸡被偷了。”

“偷几只鸡，有啥大不了的。”秦有仁急着去镇上赶集，并不想跟这些无聊的人闲谝。

“你知道偷鸡的贼娃子，是谁家的小子吗？”杨老六故作神秘地说，“我告诉你，你可不要乱张扬啊。”

秦有仁坐在车里，对这些虚头八脑的小道消息毫无兴趣。

杨老六用手遮了一半脸，低声说：“贼娃子就是边家那个小子，大梁。”

秦根本一听，觉得可笑之极。他说：“六叔，没有证据的事，可不能乱说啊。大梁是当过兵的士官，是党员，怎么可能干这种事呢？”

“这不是我说的。”杨老六说，“我家麻将馆人多嘴杂，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你们看，大梁爷俩在河口镇开的餐馆，是专门卖大盘鸡。有人看到大半夜，大梁和老爸骑着摩托，挂着十几只鸡往河口镇跑呢。”

“那是人家到山民家收来的吧。”根本说。

“收来的鸡，还怕人看到吗？还用鬼鬼祟祟夜晚行动吗？”杨老六说，“唉，现在这世道，啥人都有啊。知人知面不知心。秦老哥，你得小心。根本，你也要多个心眼。”

“呵呵。”根本无奈地摇了摇头，开车从人群中挤了过去。

离开了人群，秦有仁在儿子耳边说：“你就当杨老六放了个屁。”

秦根本哈哈大笑，没想到老父亲还这么幽默。

……

按照旧传统，河口镇的集市是逢三六九日开集。但是到了年关，年集就不再分得那么清，几乎天天都是集。

秦有仁没列什么清单，要买的东西都在他脑子里。

秦根本跟在父亲身后，只管付账拎东西。至于买什么东西，怎么砍价，全是父亲一手操办。

有时为了买一捆葱，秦有仁会跟卖菜的磨半个小时。

他看好人家的菜，却不想出人家要的价。人家不卖给他，他还不愿走。

一会儿挑毛病，一会儿讲公平，大道理、小九九都用上，把那卖菜的人磨得不耐烦，只好答应按他说的价钱出手。

就这样转了大半天，年货基本上办齐了。

秦有仁还不忘给孙子买些玩具，给老伴买双棉鞋。

秦根本向来以为父亲是个粗人，但见这些举动，不得不佩服。老父亲是粗中有细。

办完年货，秦根本开着车准备返回红火沟。

在街道尽头的车站附近，根本看到了大梁新开的餐馆，名字改成“边味大盘鸡”，门面比以前扩大一倍。

已过了午饭时间，餐馆里人不多。

边富贵坐在门外一边晒太阳，一边剥葱。

秦根本的三轮车刚驶到门前，边富贵就大喊起来：“有仁哥，来来，坐坐喝口水。”

秦根本停下车，秦有仁也从车上下来。两人走进餐馆。

边富贵招呼服务员倒水，又安排后厨准备煮面。秦有仁父子在集市上已经吃过饭了，忙说不用做饭了。

大梁是主厨，生意不忙的时候，他就在吧台后边打个盹儿。听到根本来了，他起身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