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骨都候道:“禀单于,每年从各地征收的贡品、税赋,商利等,都在当年即被诸王分食净尽,历来没有剩余。如要多予浑邪休屠二王,势必就要从其他诸王所得中减免,这……只怕不太合适吧!”
军臣单于蹙眉沉思,一时无解。
相国想了想,说道:“不如派人出使汉国,多要些岁贡。自冒顿单于以来,岁贡数额未有变化,但汉地人口田亩都已大增,我匈人管辖疆域也与当年不可同日而语,西极之地对丝帛所求这些年来更是有增无减,供应不及。依此看来,目前汉地岁贡之数,实在太少,早就应该大大增加了。”
“粮米丝帛,那都是田亩劳作、经年纺织才有的收成与工品。我等觉得太少,汉人只怕觉得就现在这般都已算多了,我们突然提出增加岁贡,他们定然不肯应允吧。”有人觉得不妥,反驳道。
雕渠难笑道:“马儿长久不挨鞭挞,腿脚就懒了。汉庭新君年轻,登基不久,也许并不如他父辈般了解匈人。他若不允增加岁贡之事,我们就策马执刀攻入长城,对其施加压力,加深彼此间的了解,也是好事。想当年稽粥单于时,汉皇有心毁掉岁贡之约,单于当即率军攻入雍甘泉,火烧回中宫。汉皇遭此一劫后,对匈人要求再不敢有异议。想来如今这小皇帝,也是需要这番经历洗练,才会顺服的应允我匈人提出的要求。”
众人听罢一齐大笑。
“汉使大都能言善辩,原本战败之国敬献纳贡于战胜他的匈人,却每每说得似乎是汉人慈悲救赎匈人一般,从前匈人不太计较,但按照尊者所言,此非小事。今日出使之人,需得巧舌如簧,尽说出我匈人引弓逐草的自在优越,凌驾万国之上的共主气概,势头上当不能输了。”单于说罢环视左右:“谁可前往?”
雕渠难年近六旬,身体硬朗,自孝文年间始,其就数次作为单于专使出使汉庭,当即起身道:“禀单于,雕渠难与汉人打了一辈子交道,愿再走一遭。”
军臣单于点首应允。末了又嘱咐众贵人道:“对了,诸位回去后立即告知各自统属帐落及各大庶长,如遇自称墨者的秦人,一定要厚待他们,并邀其来单于庭与我一见。”
一月后,未央宫宣室殿内,刘彻端坐斧形图案的紅漆屏风前,手里拿着匈奴使者呈来的一尺二寸的木渎,脸色铁青。群臣噤若寒蝉,只管低头看着地面。
啪地一声,木渎被扔到了案前,刘彻咬牙道:“戎狄兽口狼心,居然漫天要价,要朕增加岁贡。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说罢,起身就要拂袖而去。
丞相许昌忙问道:“陛下,匈奴使者现在殿前等待。敢问陛下,见还是不见?”
刘彻已大步走入堂后,许昌只远远听得一声:“要见你见吧,朕不见!”
次日,许昌召集大小官员齐聚于未央宫右侧,章台街边的丞相府正堂,审议匈奴单于书信加赠岁贡事宜。众官大都愤愤不平,却又没人提出坚决回绝的方案。
许昌让丞相长史唤上匈奴使者问询。少顷,雕渠难大步走入。众官侧脸看时,见是一黝黑面庞,阔脸大鼻的老者,花白头发齐齐梳向脑后,于耳旁结成两条粗粗的**,过肩垂在胸前;其人身材壮硕,着褐红色左衽丝衣,与汉地右衽着衣的方向恰恰相反,衣领与袖口处还镶有旱獭皮,粗野的獭皮兽毛与细纹精漆的殿堂映衬,更显突兀。便有侧旁官员忍不住发出不屑的哼声,脸上亦露出厌憎的神情。
雕渠难目不斜视,直至许昌案前五步,方才站立以手抚胸,行了匈奴拜谒礼。许昌见其行为举止熟络自在,颇有长者大将之风,但觉也不能轻视,微微颔首以示回礼。
“贵使姓名?”
“在下须卜雕渠难,为单于帐下左大且渠,奉单于之命,现为单于专使出使贵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