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车内,刘邦正坐在铺有鹿皮软垫的榻上倚着凭几半梦半醒,听到內侍的禀报,一咕噜爬起身,连鞋都没来得及穿,一把推开车门:
“使者何在!”
索让原本是副使,此刻却跑在了娄敬的前方。两人在刘邦车驾三丈外便滚鞍下马,快步跑到车厢后方,朝车上的刘邦施礼。
“可见着单于?”
索让抢先回答道:“回陛下,我二人已见单于。单于确实驻扎在代谷。索让进入单于牙帐便当面质问其寇略大汉边境之不耻行径,单于并不辩解。索让于是面授陛下希望两国交好的上谕,单于颔首赞许,但其以河南地原属匈奴为由,妄求大汉退守平城以南,以句注山为界,两国划界而交,并言若陛下应允,他即将韩王信绑缚归汉。索让已当面斥责了其非分之想。”
“单于有多少人马?”
“回陛下,观单于帐落,应有五万数众。但索让假意言和稳住单于后,离开单于牙帐独骑沿帐落周围探视了一番。所见军士面容颓废憔悴,且甚多老弱残病,牲畜栅栏内也有好多冻饿而死的牛羊,似也无人看管。再走到稍远之处,发现好多帐篷居然都是无人的空帐。”
“嗯……这却是为何?”
“陛下,必是右贤王与韩王信的屡战屡败已影响匈奴军心,全军上下已无意再战。而且,匈奴大军主力其实已经悄悄开始撤离,只是单于恐汉军知悉,秘不示人罢了。”
“哎呀!”刘邦拍了拍脑门,指着娄敬大叫:“刘敬误朕啊!”话毕心急火燎的穿好鞋,跳下车驾,口中大叫:“备马,快为朕备马。樊哙、灌婴,灌婴何在……”
侍卫立即牵来刘邦坐骑,放好凳几,扶持刘邦翻身上马。
娄敬抢步上前大呼:“陛下且慢,臣有话说。”
“齐地匹夫,你除了呈口舌之利,还有何能耐?悔不该听你谬论,白白耽误了三日。”刘邦转头骂道。两军对阵决战,士气最重要,如敌人从将到兵已无征战之心并开始撤军,此时我方乘势掩杀,大获全胜几无悬念。
“陛下……还望陛下听臣一言。”娄敬抬头望着骑在马上的刘邦道:“两军交战,都是示强于敌,哪有将自己羸弱不堪的一面大加展示的。匈奴此来,其志定然不小。臣出使之前,对匈奴势之虚实尚无法确定,但此时此刻,臣断无疑问。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在我大汉。陛下,万勿出军啊。
“照你所说,朕应班师回朝?”刘邦彻底恼了,涨红着脸,眼中露出一丝杀机,冷冷的道。
“正是。”娄敬毫不退却,“避其锋芒,方为明智。臣观那新单于,年纪虽轻,但目光锐利,举手投足间气定神稳,断无决意北逃之相。胡人好利轻义,陛下应先许以财货物利,示好单于,与之罢兵言和方为上策啊!”
“罢兵言和?单于要句注山以北之地,难道也给他?”
娄敬闭嘴不答,显是赞同。
“他冒顿要汉家财物土地,朕给,将来若要朕的头颅,难道也给?”刘邦狠狠地盯着娄敬道。
“匈奴若是有此非分之想,那是万万不可应允的。”娄敬忙道,“以臣之见,许之以利,只是权宜之计。”
“哈哈,”刘邦干笑两声:“昔日项羽妇人之仁,当断不断,以致错失大好良机,兵败身亡。你这齐地匹夫又懂得什么?竟敢在此时汉军势如猛虎,得胜在望之际惑乱军心。”
“陛下??????”娄敬还想继续谏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