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新年同时逼近的,还有大学生们望而生畏的期末考试。
诚如网上流传的那样,大学生活就像泡脚,前十七周舒适惬意,最后三周把洗脚水一干而近。
更不提秋期还只有十六周课时。
据徐宛自己所说,他有着过目不忘的绝赞天赋、课后第一时间整理笔记的良好习惯、细心耐心完成每一次课后作业的坚韧心性,所以面对期末压力,他根本不屑一顾。
——假如没有看到他卧室里铺成地毯的纸质笔记的话,俞偲差点会信。
这期期末徐宛需要考试的科目就有整整十七门,如果没有Pad的辅助,纸质书籍就有近十斤重。
期末时的徐宛在人群中更加鲜艳,盖因他脸色更加苍白,整个人都像风一吹就会立地飞升的薄纸片。
尤其从图书馆越来越难占座开始,徐宛便开始霸占解剖楼的空教室,甚至为了省事直接在解剖楼里解决早餐。
俞偲陪他去过几次,徐宛欢欣雀跃地给他介绍各个标本,以及自己第一次和学长去对门的停尸房请大体老师出山的光景。
身侧一片寂静。
徐宛偏头看他,眼眸晶亮:“说起来,学长这么高,阳气这么重,一定不会因为害怕就不愿意陪我吧?”
一路缩在徐宛身边的俞偲:“……嗯!”
“好耶,那帮我把那几个标本往边上挪一下,不过要小心哦,碰坏了它们会痛,哭起来可伤心了。”
“……”俞偲咳嗽两声,“其实我这几天也有点忙……”
期末的间隙里,唯有此刻徐宛还能放声大笑起来。
解剖楼里阴冷,但他仍能感受到来自俞偲的滚烫的热意。
从他的呼吸、从他的身体里,自然而然地散发出的,犹如明火的温暖。
徐宛爱风度,总穿得薄,哪怕有俞偲千叮万嘱逼他穿秋裤,徐宛也全当耳旁风,肯遮脚踝已是天大的恩赐。于是为了不在期末前垮下身子,两人只能严丝合缝地紧贴着,俞偲甚至把随身携带保温杯的好习惯带到了解剖楼,用保温杯在徐宛每一寸裸露的皮肤上烫出红印。
包括但不限于脸、双手,以及那对漂亮又讨厌的脚踝。
“哎——好痛。”徐宛低垂眼,可怜兮兮道,“感觉被烫伤了,你看看?”
俞偲带着两层口罩,用以隔绝解剖楼里奇怪的气味,并回应徐宛以冷酷的哼笑:“但凡你戴上手套,穿上秋裤……”
徐宛便把双脚一摆:“你烫吧。”
“烫死我我也不穿秋裤。”
俞偲:“………”
“人家要漂漂亮亮的才能吸引学长注意嘛。”徐宛吸吸鼻子,晃悠着两节雪白的脚踝,“本来就比你矮了,这样才显腿长。”
俞偲无可奈何,偏偏眼前人永远是这样洋洋得意,又让他生不了气的可爱表情。
咬牙切齿好几十次,俞偲也只能认命,解下徐宛送给自己的纯棉围巾,在徐宛双腿上结结实实打一个结。
漂亮的脚踝没有了,漂亮的徐宛脸色涨红。
冷风吹过,俞偲打了个寒颤,却听见徐宛说:“学长,换成蝴蝶结好不好?”
俞偲一时不解:“什么?”
徐宛笑嘻嘻地搂住他,被束缚住的双脚依旧不老实,没忘了搭上俞偲的膝盖,一整个倚靠在恋人怀里。
滚烫的呼吸便喷在俞偲的脖颈,一阵酥酥麻麻的痒意犹如蚁爬。
俞偲浑身一激灵。
而徐宛丝毫没有脱离怀抱的自觉,仍然笑盈盈地伸手,按住俞偲突出的喉结:
“就像包装礼物那样——不用假装正经,我知道你也喜欢。”
俞偲:“……”
俞偲:“………”
嗯、嗯。
喉结上下一滚。
俞偲在心里偷摸着说,就一点点好奇,谈不上喜欢。
-
最终的期末考试还算有惊无险,又或许是徐宛吹的牛还算有几分现实基础,至少他每一次步入考场,都表现得非常的游刃有余。
这又使得俞偲对他有了全新的认知。
除了在解剖楼里无畏无惧的徐宛,还有背书背得昏天黑地的徐宛、主动和同学分享笔记的徐宛,以及从考场凯旋后,笑容更胜往日璀璨的徐宛。
因为徐宛身上的每一个标签都足够引人注目,同性恋、富二代、成绩出众、外形优越,以至于大家时常会忽视他最该引人注目的优点。
在等待徐宛考试的时间里,俞偲的目光再一次落在医学院的招生视频集锦上。
除却在文体活动里的出镜,徐宛还有另一次在视频上一掠而过的剪影。
那是医学生们在解剖室里,对大体老师尊敬地鞠躬致礼。
尽管徐宛也只是学生中的一员,甚至穿着统一的白大褂、戴着挡住大半张脸的口罩,俞偲依然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和所有人一样,又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他低头弯腰,神情庄重,和平日里那个嬉笑打闹的形象截然不同。
——徐宛最该引人注目的优点。
俞偲想,应该是认真。
学习也好、社团也好、帮人搭把手的文体活动也好、对待自己的专业也好,徐宛永远都抱有百分百的热情和认真。
甚至连同和自己开始得莫名其妙的恋爱,徐宛也表现得格外耐心。
像是不会累,也不会沮丧一样,时刻都热爱着这样变化莫测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