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每天醒来第一件事想着今天会有饭吃吗？没空想开不开心，能活下去就很好。”

简无修语气没起伏述说，让余初一下回神。

“你没听赵美艺说过？”简无修轻笑道，“她那么喜欢分享八卦，居然没和你说这个。”

余初顿觉尴尬，看来那天他和赵美艺聊天多少被人猜到点内容，那简无修有没有找赵美艺问？

这要是问了，就是他的社死现场。

余初在这刻体会到了各路社死人员的窘迫心理。

天啊，要死。

“我很小的时候，父母车祸没了，家里太穷，亲戚们都不愿意养我，只能把我送福利院。”简无修靠着椅背，直视前方，眼里似乎浮现了小时候的画面，“我记忆中福利院生活很苦，吃饭靠抢，没学能上。”

余初听得入神了，嘴微动：“后来呢？”

“后来有个很有钱的企业家做慈善，查到福利院经营情况，就命人送来资金，还资助里面的孩子上学。说个笑话，我九岁上一年级，被班里同学嘲笑了好久，说我大龄小学生。”

他的表情完全不在意，真将这段过往当做一个可调侃的故事说出来，让余初心里很酸。

“说真的，不说我九岁，没人知道，福利院条件不好，九岁的孩子还像个六七岁的小豆丁。但我知道我的实际年龄，也不爱受欺负，就想着要抓紧时间把落下的补回来，花了四年时间读完小学，后来靠九年义务和奖学金、打零工之类的，读完了大学。”

寥寥数语，将他坎坷难捱的二十二年说完了。

余初知道过程远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轻松，一个两手空空的半大孩子，想要脱离福利院养活自己，怎么想都是艰难的。

“那你为什么会当刑警？不会像电视剧那么俗套的，在一次意外事件里被警察帮了，光看见这个职业表面的神圣，冲动使然加入吧？”

简无修脸上露出些许被逗乐的笑容，眼里光彩却很亮：“那不是，是我想要做好一件最基本的事，帮到更多需要帮的人。”

余初想，当刑警帮的都不是一般人吧？

简无修像能听见他的心声，笑着说：“我刚当警察那会儿，就是个帮着抓猫遛狗的片儿警，有时候家家户户丢个窗台上养的西瓜都要找我。”

“这很符合你说的做好基本事。”余初调侃了句。

简无修笑出了声：“是啊，我在那片儿待一年多，碰上那时候还不是局长的宣局去那抓个重要嫌犯，我顺手帮几个小忙，他觉得我是个可塑之才，非要揪着骂着把我提到市局，就这样，我从一个片儿警变成市局刑侦大队打杂的。”

这要放电视剧里是要被观众骂离谱的片段。

以余初的所见所闻来判断，只信前半段，尽管他说的语气很真实，仍然难掩这里的生硬转折。

余初不打算追问他到底怎么去市局，总得给人点隐私空间。

“那宣局是你的伯乐了。”

“他在我心里算半个父亲，不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吗？也是对不起他，他把老友的女儿介绍给我当对象，我不识好歹，将人得罪了。”

这话题突然转折到感情上，让余初始料未及，还是前女友的，他干巴巴道：“你这性格还能得罪人？”

今天简无修大概是决定将这事儿好好唠唠，开口就没打算停：“能，人都是多面的，想说好听的，那真是舌苔生莲，惹人喜爱，要不想好好的，两三句就能惹人暴跳如雷。”

说了和没说一样。

余初心想，你要是不想说就别说，搁这儿兜圈子让我问，欠不欠？

“那姑娘名校出身，在一家大型投资公司做风投，年入几百万，平时看见东西最先估算的永远是它的价值，能带来多少利益。”简无修说，“她说这是他们那行的习惯，见人也是按这个标准评判。”

碍于这是他前女友，余初不好发表看法，只得憋着。

“我工作忙，她也忙，时常凑不到一起，初次见面建立的好感在长久不见面里磨灭了。后来她想出国深造，我也不好耽误人家，和平分手。”简无修在自己事上说的细节不多，“从那后我就拜托宣局别介绍了，我和他看好的那些个女孩子是两个世界的人，硬凑不行。像感情这事儿，得看个人。”

余初让简无修往后扫这一眼，看得猛地浑身紧绷。

这……什么意思？

“你看我都说了这么多，你要不要说两句？”

原来在这等着呢。

余初也没什么不好说的：“我十六岁发觉自己喜欢同性，没敢告诉任何人，等到高三时候和班里的学霸莫名其妙看对眼，被班主任抓到和他写小纸条，一时冲动回家出柜了。”

简无修笑了起来。

笑得余初一头雾水，这有什么好笑的？

等他看见简无修眼里的促狭，才想起来件事，这些摆在明面上的东西，早在他第一次被简无修抓进浔阳市市局就被呈现在他们面前。

简无修真正想听的，恐怕是那资料上没写过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