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我年纪轻轻就当了老总，这个事情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于是各种荣誉接踵而至，我成了政协委员，还是咱们市的“十大杰出青年”，优秀企业家等等等等！我开始各式各样的捐款，有些是我自愿的，有些则是应领导和部门的要求做的，不过我总算能够正确面对这些事情。我老家修公路也找到我，学生上学困难也找到我，学校也找到我，我成了远近闻名的送财童子、慈善家、热心人，有段时间我甚至因此不厌其烦。

这个时候我开始着重考虑我的婚姻大事了，我说过，我从小就喜欢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朱英。她家其实已经搬到市里去住去了，我也有几年时间没有见过她，我听说她正在省里的一所大学读书。

那时候我买了一个车，是小日本产的，他们说这个车是“沙漠王子”，当时就值五六十万，这是我们县最好的一台车。我一般很少乘坐，我喜欢把这辆车提供给咱们县里的各家单位和部门使用，他们有些时候因为需要，就借过去用。这辆车走过上海北京海南，甚至新疆都去过，他们说这辆车很好用，皮实耐用质量不赖。

不过我到省城的那间大学找朱英的时候，我还是叫把车拿回来，我亲自开车到了省城。

我在学校见到朱英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那天我一大早就出门，开了一天的车才赶到省城。我穿了一身西装，还系着一条领带，我很少这样装扮，所以朱英一开始差点没有认出来是我。

我已经有四年时间没有见过她，她更加漂亮也更会懂得打扮了，和她一起的有个女孩子打扮得更时髦，我很快就知道她叫周燕，家就住在市郊。

我请朱英和周燕在学校旁边的馆子吃了点东西，然后在不远处的宾馆开了房间。她的学校实际上是在一座山上，我把房间开好以后就和她们到了女生宿舍。看门的是一个老头，我们说了好多好话他才同意我进去。

她的宿舍在四楼，那一间宿舍并不大，住有六个女孩子。我们在一起打牌，用两副扑克合在一起打，我在她们面前表现得很拘谨，所以都是她们在嘻嘻哈哈说话。我第一次打这种牌，我甚至连怎么打都没有弄清楚，以至于我表现得很差，她们都觉察出来了。后来终于不打牌了，我们坐在一起吹牛，多数情况下她们问，我回答，她们问我是干什么的？我说我是开厂的，我的梦想是做大一家企业。然后周燕就问我现在有多少钱，我说不多，我的那些钱基本上都是贷款，我给她们算了一下，我有一千多万的贷款。同时我说我的资产并不多，大概能够算得出来的，就几百万而已。

朱英虽然知道我在干什么，但她并不知道我现在的实际情况，我很平静地说刚才说的那些事情的时候，她们包括朱英都不太相信。

其中有个女孩子的男朋友也在宿舍，他比我小不了两岁，他看着我的眼神特别奇怪，我看得出来，即便我说的那些话是实情，她们绝不会信，特别是那个男同学。

因为第二天恰好就是周末，我提议到市区去玩玩，她们同意了，我们下楼找到了我的车，然后我们八个人挤在车里就往市区赶。我那个车核载七个，那时候管得不严，所以这个不是问题。

那个男同学坐在副驾驶位置，这个时候我敢担保他已经开始信了。学校离市区大概有十来公里路程，我们在市区市区一家豪华的夜总会“嗨”到十二点，后来我们又去吃宵夜喝啤酒，最后我们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钟了。

第二天早上我开车直接到了朱英她们的宿舍，那个老头子磨蹭半天终于还是同意让我进去，我给了他两包红塔山。我到了宿舍发现朱英还在睡觉，她头晚喝了两瓶啤酒，因此可能有点醉意。

不过让我惊讶的，是我发现那位男同学也在，他和他的女朋友就睡在一起，一副蚊帐就围成了一个私密的小天地。我还走到窗前看了看外面的山形地势远近风光，我也看到了宿舍外面的地面上堆积如山的垃圾，那里面还有很多避免怀孕的东西。我很惊讶，我万万没有想到一家大学会成为这种样子，于是我第一次对所谓的大学有了一些不好的想法。

我是去问朱英想不想回一趟家，省城到我们那个市只有不到两百公里，她正有这种想法，不过她生拉活拽一定要周燕一起去。

我们三个人下楼的时候碰见一个我不认识的男生，他堵住朱英不让走，两个人还争吵了两句。我问周燕这人是谁？周燕说这个男生死皮赖脸想要追求朱英，朱英不同意，可是他总是这样绕缠不休。

我听了就有些生气，我走过去拉着朱英就要走，结果那个男生问我是朱英什么人，我说我是他大叔，然后我们就走了。

我确实是朱英的大叔，我们农村的辈分比较乱比较复杂，朱英家和我家在祖上有那么一点亲戚关系，我要长她一辈。虽然我们并没有直接的亲缘关系，但她得叫我长辈，这个可不是我乱说，这个是事实。

有鉴于此，那男生没有敢坚持，因为他可能感觉干不过我，我差不多要高他一个脑袋，何况我是下力人出身，比他壮实一万倍。何况我说过，那天我非但穿了一身西服领带，我手里头还拿着个“大哥大”。这东西当时很有逼格，花了我一万多，其实能和我通话的，我们县就只有十来个人，那个时候人们还在用固定电话，并且有座机的家庭也不多。

因此我的气势可能把他吓着了，我们下楼的时候，他再也没有阻拦。不过我们出宿舍大楼的时候，那个老头子就开始骂我，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骂我，我拿了两包烟给了他的。于是我只好又递过去半包，他一把夺过去扔得老远，他骂我说：“妈的，社会上的玩腻了开始玩学生……。”

我又一次申明我是朱英的大叔，这老头子方才不骂了，不过他即便骂了我，我一点儿也不恨他。我知道，他总算是有一点正义感的人，虽然我并不是他想象的那种人。

因为修路，路况很差还堵车，我们花了五个小时才到市里，朱英家我好几年前去过两次，地点没有变，我轻车熟路就找到了。

她家爷爷在一所很有名的中学教书，已经退休好几年了，他的父亲也在学校，不过不是教书，说是搞后勤，具体做什么我当时不清楚。她的妈妈我称作嫂子的，在学校所属的化工厂上班。虽然一家人有好几个上班，但我看得出来，她家并不富裕，除了朱英上大学，还有她弟弟朱海丰也在东北上大学。

我们在她家吃了一顿饭，本来我要请他的父母到街上去好好吃一顿，因为我手头有钱。那时候银行还不太方便，还很少有现在这种卡，所以临出门的时候我取了两万块，只用出去两三千，因此还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