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伊偶尔也会想起自己是个穿越者的事实,但他总觉得自己穿越的方式不对劲。
有的人穿越,那可是龙傲天之旅,虎背熊腰眉清目秀的躯体一分,毫无来源的天赋与不需要代价的金手指,敌人脑残下饭到能让人连吃三大碗,阴谋弱智的和三个小学生传话一样简单。
敌人也永远是一副吃瘪了就直接怨毒看着,然后恶意报复,最后各种打脸。
而他的穿越一开始就是个悲剧。
一出生就失去了这个身体的母亲,除了生命力强点,长的可爱了点之外,完全没有什么能力,天赋有,但也需要昼夜努力,可他没有努力的渠道。
金手指也有,不过这玩意只能算做被动,而且在某种极端情况下会失控。
敌人脑残的下饭属实不存在太多,那些年轻的还好,一些活了很久的老妖怪那可是老母猪戴胸罩,一套接着一套的。
套娃阴谋与阳谋并启,摆在面前的往往只有坏和更坏两个选择,选择坏会发生一连串针对性的阴谋,而选择更坏只会让自身损失到他人心中所想的地步。
哪有那么多下饭的敌人给他?
而他仿佛遭到了世界厌恶一样。
每战胜一个敌人,就会有更强大的敌人出现。
没有人会无条件的帮助他,也没有任何他没有付出就拥有的东西。
例如亲情。
他从一出生就夺走了母亲的生命,而他的父亲则是一个阴谋家,家族更是不待见他。
但这些根本就不重要。
对于他来说,亲情只是锦上添花罢了,他所拥有过的亲情远比这些好的太多了。
他没有付出任何就拥有的亲情尽管失去了,但他也不觉得有什么能替换掉这份亲情。
零伊在最开始的时候确实是一无所有的,甚至可以说还欠着别人。
光活着都是因为某些人的仁慈,他的生命在最开始就不是属于他本人的。
自一开始,他所追寻的便是自己的生命与自由。
他无法忍受自己的命运把握在他人手中。
于是他抓住了每一个机会。
但渐渐的,随着他所见到的一切,他开始质疑起了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不,这个世界上的社会是否合理?
税官手里的鞭子和被吊死在树上的残缺尸体不是乌萨斯的特产。
在卡兹戴尔,在维多利亚,在萨尔贡,在伊比利亚…………
乌鸦盘旋在半空中发出聒噪的叫声,去啄食那些生前饱受剥削的尸体。
比中世纪还要黑暗。
社会仿佛割裂了一般,移动城市之外皆是荒野。
荒野上人们的死活他们从来不管不顾,但在他们剥削时却又宣称这些人是他们的子民。
这真的合理吗?
作为一个人格曾经健全的社会青年,他一直践行的事情便是担负责任,行使权利。
权利来自何处?
有人说这是天生的,皇帝和贵族天生就是高贵者。
有人说这是神赋予的,贱民们天生就要服从那些被选中的。
泰拉上的血统论是刻入骨髓的,这一点卡兹戴尔中尤为显著。
但无论是血统还是天生高贵与否,本质上都是阶级罢了。
零伊目睹过被屠杀的平民,仅仅只是因为他们收留了起义者们一晚上,目睹过被随意摆放在路边的起义者残肢,被抓住后公开处刑,禁止任何人收敛尸体。
目睹过被资本家们用法术轰炸的工人游行,尽管他们只是要求减少一点工作量以及在因战乱而通货膨胀的时期涨上一点工资而已。
感染者的社会问题对于零伊来说,他只看到了冰山一角,因为他在卡兹戴尔,那片土地对感染者的态度并不如同泰拉社会。
而感染者的事情,光是管中窥豹便能略见一斑。
他对感染与否并不在乎,但社会在乎。
没人喜欢和病人待在一起。
普世价值观中,感染者就该死,与感染者为伍的萨卡兹就该死,敢于造反的贱民就该死。
有些时候零伊真说不清他们是蠢还是聪明。
一个矛盾重重的社会居然能够运行至今,甚至还能挺过那些邪魔异种的窥伺。
其中大部分都是凯尔希这类裱糊匠的功劳,而少部分则是黑蛇这样的家伙。
就像他眼前的塔露拉。
祂是横亘千年的不灭意志。
说实话,零伊在辩论这方面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笨蛋。
他是行动派而非口头上说两句的人。
对于这些已经将口号和蛊惑人心当做本能使用的老怪物来说,是不折不扣的菜鸟。
“你想过自己失败的原因吗?”
四周的场景变换成一座古堡,而塔露拉带着那深沉的笑容目视警惕的零伊。
“你想直接在这里打一架?”
零伊这个人是高傲的,甚至是傲慢的。
他可以放下身段和乞丐聊天,也可以被人当面谩骂羞辱。
他都不会在乎,但他绝不会容忍他人对自己的道路指指点点。
尤其还是在他失败之后。
“我无意冒犯,血契之主,我只是在单纯的询问。”
塔露拉歉身行礼。
“…………”
零伊沉默了很久,久到黑蛇都不觉得他会说话的时候,他说道:“叫我零伊就好了,还有………………失败的原因我早就找到了。”
“哦?愿闻其详。”
黑蛇的语气认真庄重,配合上塔露拉的表情,零伊差点就把祂装出来的样子当真了。
但他还是回答了,他不是个会羞于承认失败的人。
“我没有考虑到人心,也没有考虑到贵族的贪婪,我一直觉得只要完全按照计划走就一定能成功。”
“那你该如何挽回?”
“没有挽回这一说。”
零伊摇头,眼神寂寥。
“那如果有呢?”
“没有如果………………没有,如果。”
他在没有这两个字上着重加大了语气。
黑蛇差一点就在他坚定的语气中绷不住了。
倔犟,不肯承认现实,也不会去思考多余的事情。
黑蛇平时最喜欢这样的人,可一旦要说服他们,却也容易让祂戴上痛苦面具。
于是祂干脆抛出了杀手锏。
“你爱着的平民们,那些素质低下的人们,你发誓要守护的人们,他们背叛了你。”她说道。
“在你最需要帮助,最需要理解的时候,被你信任的友人带领着背叛了你。”
“我知道。”
零伊沉声说道。“如果换位思考,我也会选择背叛,他们唯一做错的便是太过莽撞。”
如果不是一头扎在火药桶上,又怎么会遭到彻底的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