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来人往的醉锦街上,挑担的货郎,摆摊的手艺人,有卖紫砂壶的,有卖文房四宝的,有卖竹制筐篓物,虽辛勤劳作,但人们脸上依旧透着安详和乐的表情。
文璧这边还没想好怎么样才能见到唐寅,就听到后厨有人突然大喊一声:“直娘贼,让你跑!”
文璧沿着那声音看向后厨的方向,一个小孩拎着菜刀从酒楼后厨猛冲出来,追着一只嘎嘎叫的大公鸡,拎着菜刀的是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俊秀少年。
那只大公鸡四处乱撞了一圈之后,竟然嘎嘎叫着往文璧的方向跑来,且一个猛子直接钻到了文璧坐的凳子底下,然后就缩在那里不动好像找到了安全的庇护场所。
连鸡也知道苟且偷生。
一路拎着菜刀跟在鸡后面追出了厨房的正是唐寅。
这只鸡又不配合了,每只鸡都像你这样不配合那还了得。
唐寅一边追鸡,一边喊:“直娘贼,客人还等着呢,来冲着我的刀奔过来吧,乖!”
文璧抬头,唐寅拿着菜刀。
两人相互望着,几乎是同时在心里称赞对方:“这娃长的真好看!”
文璧看着他拿着菜刀的疯样子乐了,这就是唐寅喽!真是和想象中的一模一样的俊秀。
就是手里多了把菜刀。
这时候的文璧还是不会说话,但是旁边的家仆是自小看着他长大,知道文璧的心思,家仆笑意盈盈地做着翻译:“嗯,我家小少爷说仰慕唐寅的画,他很崇拜你,今天特地来拜访。”
唐寅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还没见过这么小的粉丝,还是慕名前来,让他心里真的还有几分高兴呢。
无论前世今生,甚至数百年之后的后世,他唐寅唐伯虎从不缺粉丝。
寅叔,就是这么帅!
倒是文璧闹了个大红脸,他从怀里窸窸窣窣地掏出个灯光石的印章,一下子塞给了唐寅。唐寅看看印章上的字,咧嘴笑了,他想着自己没有什么见面礼送给这慕名而来的小孩子。
文璧好像懂了唐寅的心思,他翻身抱起了还在凳子底下瑟瑟发抖的那只大公鸡,那只鸡兀自咕咕咕地叫着,把头一个劲地往文璧怀里扎,连正眼儿都不敢看唐寅。
文璧看了旁边肃立的那个家仆,家仆立即会意,对唐寅说道:“我家小公子很喜欢这只鸡。”
家仆说完,眼疾手快地往旁边看热闹的唐广德手里塞了一大锭银子。
唐广德也飞快地找了块花布,把那只鸡包了起来。
两个小家伙面对面傻笑了好一会儿。
唐寅好像一下子想起了什么,他道:“你且等等我。”
说完他飞快地跑到酒楼后院自己的房里,拿出了一幅字画。
画中一只英姿飒爽,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正以金鸡独立的姿势,斜睨着众人,画里还赋诗一首:
《画鸡》
头上红冠不用裁,
满身雪白走将来。
平生不敢轻言语,
一叫千门万户开。
唐寅把画作仔细包好,郑重地送给了文璧,文璧一手拎着大公鸡的篮子,一手拿着字画,高兴的眉飞色舞。
交换完“信物”,两人依依惜别。
临别时唐寅送文璧到酒楼门外,对着文璧喊道:“文贤弟,你有空就来找我玩哦!”
送走了文璧,唐寅心里非常高兴,他哼着小曲,扭动着小身体,面前是一大摞如山一样待洗的碗筷。
额哈哈,真好玩。
粉丝虽然是很多,这上门开要看的,年纪又是和自己一般大的,这是第二个。
上一个粉丝是谁来着,唐寅颔首想了想,对了是祝枝山,那小家伙比自己年长,也是有一天突然跑到了酒楼里,嚷嚷着要和自己切磋画技,最后两个人也成了好友。
那祝枝山不但和自己同样喜欢画画,还喜欢和唐寅扮做乞丐四处野玩。
两人连扮做乞丐的理由都是同出一辙:“对喽,在田野里打滚的时候换上个乞丐装扮,玩完之后把那乞丐装直接弃掉,在河里像浪里白条一样滚上两圈,又是个干净利落人儿。”唐寅和祝枝山一唱一和,简直目空一切。
所以只要是酒楼里不忙的时候,唐寅就会换上乞儿服装和祝枝山一起冲出门去。
今天见到这文璧,又是另一番情态,唐寅嘟着嘴暗戳戳地想:把这个文璧小友弄成个赤条条的,再套上一身乞丐服,会是啥个模样?
文璧抱着一只大公鸡,迈着小短腿,小傻子一样在街上走着,那鸡知道自己死里逃生,也不挣扎,就任由着文璧抱着它高高兴兴地往回走。
直到数年之后,唐寅问起见面时候的初次印象,文璧仰慕之情依然不改:“一个勇猛无敌,非常英俊的杀鸡少年。”
“那我呢,你对我是啥印象?”文璧又反问唐寅。
“我家文璧天资卓绝,才华横溢,倾倒众生。”唐寅开始滔滔不绝地夸赞。
唐寅从来就爱夸赞他,这一点历经两世没有变过。
至于那只大公鸡,在文璧的家中得以颐养天年。
全世界第一只从厨房跑出来,还能安然无恙得以善终的大公鸡。
妖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