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绪将这一句道出,樊将军一震,倏然之间打消了念头,摆了摆手道:“非是本将觉得这手段不光彩,非常时刻非常手段的道理本将也懂,朱公子提议更是为解镇边军之围!然而……”
他转身看向女子,叹了一口气,“本将若是这么做了,等同以私刑害人,本将身为一军将领,今后何以德服于我的部将们?不可,不可啊。”
朱绪早已了解樊将军为人,让樊将军接受这个方法的几率微乎其微,眼下这种情形,大家等同在一条船上,若是有一线可能也该试一试。
至于被樊将军拒绝,朱绪并无所谓,他钦佩这样的正直之人,更了解自己,他从来不是个善人,自小游走在黑暗边缘,若非遇见阿月,他对旁人连一丝好意也不愿付出,而今做所一切都是为了阿月。
可他不想长久地隐瞒下去,想让自己真实的一面在阿月的面前展露出来。
他知道,自己在试探。
尽管卑劣,可这本就是他。
朱绪凝望向沈思月,拄着拐杖的手在厚厚的衣袖遮掩下微不可见地颤动……紧握。
阿月会如何看待他?
沈破云没有错过这一眼,但他没有开口说什么,所有的选择该交与妹妹自己来做,他相信妹妹有她自己的判断与思考。
沈思月听完怔了一瞬,目光触及到朱绪的眼神,整颗心微微一动。
她在听到朱绪提出的“非常手段”之后并没有情绪骤起,也很明白朱绪这一眼未言明的深意,她镇静地思索了一番,视线落在兄长手里的皮面上,想了一想,先是说道:“也许还有一个方法。”
但她没有急于把方法说出来,而是对樊将军等人说道:“樊将军能否让我与这女子单独相处一会?”
大家互相望了一眼,樊将军对她说道:“行!”
“多谢将军。”她看向兄长道,“哥放心,我有分寸。”转而对韩计通,“韩叔,麻烦你搀阿绪出去先歇息一会。”
朱绪叮嘱一句,“阿月自己小心。”
“好。”
等到大家都走了出去,将房门关上,沈思月转身看着还半伏在长桌上的女子。
“你饿不饿?”趁刚才他们出去的时候,她凝神从空间里取了一点吃的,并把女子手上的绳索解开,说道,“这是地瓜干,很好吃,你要不要尝一尝?”
女子眼底仇视的敌意并未减轻,却分明怔了一怔,像是在说,你不怕我?
沈思月回道:“你此刻虚弱得连走出这道门的力气都没有,我为何要怕你?我叫沈思月,父亲是襄州大将军沈冬青,我的武力或许比不上你,可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女子又怔了一下,视线朝门口投了一眼,似乎在想什么。
她想,那个有着邪魔一般眼神的年轻公子,在看着眼前这个比她还要小一点的女孩时,仿佛变了一个人。这让她很是吃惊。
他们不仅知道她易了容,甚至还猜出了她的身份,这些人和她见过的人都不一样!他们很聪明,也……令她畏惧!!
不过,只有这个女孩不一样,她从未在一个人的眼睛里看到过如此清亮的光明。
她说她叫“沈思月”,是襄州大将军的女儿?
她其实不是很懂。
她看了一眼沈思月手里的“地瓜干”,闻着有股淡淡的清甜的香气,她已经很长时间没吃东西,很饿。而且她也许久没有吃过甜食了。
服下毒药之后一直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再加上毒药带来的痛苦,让她十分的虚弱。她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把她救活过来,她只知道——尉迟大人说过,一旦他们被捉便只有死路一条,若胆敢走漏任何一点消息,尉迟大人将会让他们生不如死!
她知道,尉迟大人说得到便做得到!
可是……可是人很奇怪,一旦死过之后再活过来,竟然会变得怕死?
当醒来那一刻发现自己没有死,她慌张,惶恐,无措,甚至是惊惧——她朦朦胧胧看到门口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又听到屋外有人的声音,可听得不清楚,整个脑子疼得像是要裂开一般,身上也无力气,她混混沌沌之间打翻了一样东西,混乱,她得制造混乱!
她得逃!
可随即她便发现,自己根本不可能逃得掉。
心里更是清楚,自己即便能逃出去,也可能没有活路。
死亡的滋味一点都不好受——冰冷,满世界都是冰冷的一片!
在她昏迷的时候仿佛置身在一个冰窖里,连心都没有一丝的温度,这种感觉太可怕,太难受,她想哭,哭不出来,尉迟大人最不喜欢看她哭……可想到死亡……她开始害怕了。
那么,死之前,至少不饿肚子走会不会没有那么可怜?
女子拼命藏,拼命忍,拼命将凶狠仇恨的一面展露出来,可眼底孱弱的一丝泪光还是泄露了几分内心。
“来,吃吧。”
沈思月将地瓜干递到女子的手里。